绝响十三

国内巡演很顺利，最后一站结束采访的时候，记者问你：“感谢林老师精彩的表演，请问林老师从事大提琴生涯多久了？”

　　你算了算：“十七年了。”

　　记者故作惊讶状：“十七年？那时候是几几年来着？”

　　你说：“零四年。”

　　“林老师都没犹豫就会回答出来了，看来零四年对您来说是个印象深刻的一年啊。”

　　你笑笑：“是挺印象深刻的。”

　　“那年发生了什么故事，林老师方便聊聊吗？”记者看你不抵触，顺着问。

　　你眨眨眼睛：“那时候我刚从一场车祸里醒来。”

　　“车祸？”

　　“对，零四年我遭遇了一场车祸，在床上躺了一年，楼下有个病友每天都在拉大提琴，当时我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声音？”

　　“所以您就开始学习大提琴了？”

　　你点点头。

　　零四年你刚上大二，是在京海本地上的，你的成绩去首都上学都绰绰有余，但你固执地选择了在本地上学，选的是金融系。

　　高启盛知道了也没劝，只说离家近有事好照应。

　　你高中毕业就跟家里决裂了，老家那边的人都说你被大老板包养了，你想想这说法也没错，你吃高启盛的，住高启盛的，学费都是他给你掏的，可不是被包养了。

　　你跟高启盛对外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你本来条件就很好，经济条件上来以后更是明艳漂亮，站在高启盛旁边谁见了都要夸一句般配。

　　他哥经常叫你们去家里吃饭，看到你们手牵手过去的时候，他哥总会露出弟弟幸福他就更幸福的笑。

　　每次你们去见他哥的时候你总会陷入一种很奇妙的幻想中，假如这是真的，假如你们真的是一对情侣，假如，你想假如他真的喜欢你。

　　但是一旦离开了他哥的视线，他总会松开你的手，那一切对爱人的温柔都会收回。

　　他对你不算差，平心而论当你面对一个吃你喝你用你的人很容易会有一种不平等的心理，一种想要操纵对方的支配感，一种想要从内而外掌控别人的控制欲。

　　但高启盛没有，他很平常地对待你，你只要跟他说他能做到的都会满足你，很多不用你说他也会做到，他会给你买漂亮昂贵的衣服，会带你吃各种美味佳肴，会帮你打点好学校的老师，也会送小礼物给你的同学让他们在学校照顾你，会每天抽空接送你上下学，会听你絮絮叨叨说在学校发生的事，有时遇见想不通的事他还会开导你。

　　他对你真的很好很好，但你不知足。

　　你突然就明白了高考那天他在白金翰说的话。

　　「今天你不想当狗，明天你就想当神。」

　　你被自己的誓言惩罚了，你不想只当一条听话乖巧的狗。

　　人是贪心的，上帝创造你的时候给你了一颗格外贪婪的心。

　　高启盛是所有主人里最好的主人。

　　但宠物就是宠物，和人坐在一桌吃饭，一个屋檐下生活人类都不会在宠物身上投入爱情这种东西。

　　“好了吗？我哥他们已经等着了。”高启盛抬起手看手表。

　　你匆匆忙忙跑出来，高启盛拿着你的外套在门口等你，见你出来以后他展开外套，你流畅自如地穿上。

　　今天高启强拿下了个大项目要在家里庆祝一下。

　　停好车以后，高启盛走到副驾驶打开门，向你伸出手，你拉住他，带着小心思地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他看了你一眼。

　　你强装镇定，看回去：“怎么了？不是说你哥在等吗？”

　　他笑了下，是他经常的笑，一边嘴角微微挑高，露出一排牙齿，有点像在坏笑：“走吧。”

　　你们手拉着手往高启强的别墅走去，你已经不是那个被富丽堂皇的房子震慑到的小姑娘了，你从容平静地走进了这座比张若雪家还要大的别墅。

　　你们到的时候高启强他们在游泳池边烧烤，一见你们他就招呼：“阿盛小雪来了，今天咱们烧烤，我跟你们讲啊，你嫂子说今天在场男士谁不动手就没饭吃。”

　　陈书婷看见你来就招呼：“小雪来这里，今天就让这些男人干活。”

　　你就坐在陈书婷身边吃着水果，等着坐享其成。

　　陈书婷问：“你跟小盛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你吃水果的速度慢了下来，用笑来掩盖：“阿盛说我还小。”

　　陈书婷劝道：“你啊，有时候态度要强硬一点，不要他说什么你就是什么。”

　　你低头笑着啃水果不说话。

　　吃饭的时候高启强也问：“阿盛你和小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高启盛愣了一下，可能没想到他哥会突然这么问，他跟你一样用笑掩饰：“小雪还小，等她毕业。”

　　你暗自悱恻这两人可不愧是夫妻，催婚都选在同一天。

　　高启强点头：“感觉阿盛交了女朋友以后成熟稳重多了，不像以前了。”

　　高启盛翻着烤串抬头对他哥笑：“哥你是嫌我以前太烦人了是吧？”

　　高启强连连摆手：“那可不敢！”

　　临走时高启强送你们出来，还叮嘱你们回去路上要小心，还说最近不太平。

　　你们都知道高启强谈项目的手段不干净，得罪的人不少。

　　回去的路上路过商场，你瞟了一眼就被高启盛发现了，他方向盘一转直奔商场。

　　进了商场你又故技重施跟他十指相扣，他没有反应，你暗自窃喜，你们逛遍了整座商场最后停在金银首饰店前，你总是会兜一大圈来掩盖自己的目的，但殊不知在高家人面前显得格外笨拙。

　　你们携手走进首饰店，店员一看你们进来就问：“先生女士要买婚戒吗？”

　　你说：“就随便看看。”

　　说是随便看看，但你却拉着高启盛直奔戒指区，零四年东西还不算精美，你看了一圈没有相中的，不知道怎么一转眼就瞄到角落里一个素圈。

　　很简单的一款戒指，银白色，上面只有一条简单的线条。

　　店员看了一眼说：“这是尾戒，不是婚戒。”

　　你没听说过什么是尾戒，直接问了出来。

　　店员解释：“一般不婚主义者才会选择戴尾戒。”

　　唯一相中的戒指还是尾戒，你有点不开心，这时高启盛的声音响起：“拿出来看看。”

　　店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你一眼，你猜测你当时脸色应该很难看，但你还是努力挤出笑：“听他的。”

　　高启盛拿起戒指看了一眼，牵起你的手，要把戒指替你带上。

　　他低垂着眼，眼睫毛长长的挡住了他的眼睛，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咬紧下唇，想收手，他不容拒绝地握住了你的手腕，小小的指圈套在你漂亮的小指上，他低头欣赏了会，夸道：“看，多漂亮。”

　　你听见高启盛说：“这戒指我们要了。”

　　你明白高启盛的意思。

　　你心想这人真狠，他可以甩开你的手，也可以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但他偏偏不，他非要在你最期待的时候给你一巴掌，让你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回去的路上你们都沉默不语，快到家了他才头疼得捏了捏眉心，声音带着点烦躁的情绪：“小雪，我以后会越来越忙，没时间接送你了，你去学车吧，学会后我给你买辆车。”

　　你转着手上的尾戒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