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告一段落,未曾料到,就在这关键时刻,一个头发半白、身形矮小的老妇人突然蹿了出来,一把拉住文娘和胡大山,高声指责道:
“周文娘、胡大山,你们两个黑心肝的!我说胡康那小子失踪了,你俩怎么就不着急呢!原来你们和那伙天杀的人贩子是一伙的啊!”
“还想狡辩,要不是一伙儿的,你们怎么会连是血魂宗掳走的人都知道,官府都还没贴告示呢!”
“我儿与你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还成日贤弟贤弟的叫着胡康那个小兔崽子,你们怎么能仗着他对胡康的信任下此毒手!真是枉为人!”
“我儿子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走!今天你们必须跟我见官去!”
老妇人声音尖利,半条街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夫妻俩不仅不无辜甚至很有可能是助纣为虐的言论,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夫妻俩身上。
渐行渐远的人又都围了上来,先前还同情两人的人此刻审视的看着周文娘和胡大山,眼中燃烧着被人欺骗的怒火。
此前看热闹的人嫌恶的打量这对夫妻,纷纷唾弃。
“呸,什么人啊这是!”
“是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多老实可靠的人,没想到是对人面兽心的毒夫妇。”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周文娘双手攥紧成拳,指甲深陷进掌心,留下鲜红的月牙印儿。
胡大山额角、脖颈、手背的青筋凸起,虽然他此刻一言不发但只要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翻涌的滔天怒火。
但两人隐忍的模样无疑是让人更加怀疑。
胡大山阴沉着脸,隐晦的看了一眼人群中显眼的蓝衣书生,书生授意上前说话,“翠花婶,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胡康失踪这些天,大山哥和嫂子是食不下咽、夜不能眠,李家村的人谁不说上一句是疼爱孩子的好爹娘。”
“再说,军哥失踪的事怎么能怪到胡康头上,胡康四天前失踪,还是和其他两百九十九个九到十七的少年一起失踪的。”
“军哥虽然也失踪了,但失踪的时间却是两天前,这时间也对不上啊,怎么能混为一谈。”
李翠花指着蓝衣书生的鼻子骂道:“李胜文!你个胳膊肘朝外拐的!咱们一个村子里拜同一个祖宗的,你帮着外人挤兑你婶子我啊!等我回村不向村长告你一状,我就不姓李!”
叫李胜文的书生不自然的捏了捏衣袖角,讪讪道:“唉,翠花婶,别呀你!大伯要是知道的话,非得打断我的腿。”
“哼!知道就好。要我不告诉你大伯也行,不过你得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收了胡家的好处?”
“这……”
李胜文看向胡大山、周文娘夫妻,一脸的为难。
李翠花板着一张脸,眉头紧皱眼神凌厉,道:“怎么,不能说?”
李胜文笑的谄媚,道:“婶子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婶子忍心看我挨打啊?”
李翠花脸色缓和,语重心长道:“胜文啊,你也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那我问你,你胜军哥平时对你不错吧?”
李胜文不做他想直接回道:“那当然了,军哥对我比亲弟弟还亲、还好!”
李翠花眼神一厉,没好气道:“那你还帮着外人瞒着我你军哥的下落!白眼狼,你军哥那些年对你的好都喂狗去了!”
“婶子!我……我……我不能说。”
李胜文满面羞惭,眼里闪过犹豫,不忍,愧疚……
他脑中天人交战、几番挣扎下终是无奈泄气道:“是我对不起军哥。”
这时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兄弟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这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事可不能干啊!这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对啊,可不要污了这读书人的名声。”
“胜文啊,婶子求你了,你侄子侄女才七个月大,不能没有阿爹啊。”
李胜文内心煎熬不已,强颜欢笑道:“婶子,我是真不知道军哥的下落。看在梅香和我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您别为难了我行吗?”
“梅香?梅香不是……”李翠花仿佛明白了什么,啪一下跌坐在地上,面色如土,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噗通”一声响,李胜文跪在了胡大山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哀求道:“大山哥,这十两封口费我还给你,之前答应你的事我绝对不会泄露出半分,只求你说说情,让那些人放过我的妻儿。”
说完李胜文推开人群跑了出去,背影决绝,不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完了!全完了!什么都完了!哈哈哈哈哈!”周文娘疯了一般大笑,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好不可怜、狼狈。
她挣脱胡大山的禁锢,两三步奔向右边一个穿湖蓝对襟褙子的年轻妇人,握着她的手连连追问:“你看见我的儿子了吗?”
年轻妇人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眼前满眼写着希冀的女人。她嫌弃的甩开周文娘的手,用手帕一连擦了好几次被周文娘抓握的地方,活似周文娘是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一样,浑身上下散发出不乐意周文靠近的抗拒情绪。
周文娘呆滞片刻,反手抓住一个离得近的并未反应过来后腿几步都挎着菜篮子的大婶,不停摇晃人的肩膀道:“你看见我的康儿了吗?”
大婶不知是被晃的还是吓的菜掉了一地,等反应过来登时猛地推开周文娘,骂骂咧咧地把被踩了几脚的菜捡进篮子里,然后撒丫子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胡大山看着失控的妻子苦笑,心中的无助与悲凉无人知晓。他想解释,话却像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此刻他无论怎么解释、辩驳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也同样不会有人相信。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周围人半点都不怜悯这对看起来可怜的夫妻,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两人在事情暴露后又一次相互配合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就像之前一样。
否则怎么解释之前明明被胡大山拉得紧紧的周文娘,现在却一下就挣开了他呢?
街两头气势汹汹的走来两群人,他们有的拿着擀面杖、有的提着扫帚、有的握着烧火棍,也有的赤手空拳。
这些人无一不双眼红肿、眼底青黑,与胡大山周文娘夫妻相比不相上下。
“快跑啊!城里丢孩子的拿着家伙事来了,一会儿怕是要打起来!”
有人认出来人的身份,高喊一声,瞬间引起了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