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生的可真俊，与郡主家的齐衡比也不相上下。你说是吧，平宁郡主。”
宴席左侧，身穿紫色华服头戴金玉首饰通身价值不菲一看便地位不凡的女人眉宇间是比平宁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高傲，她挑衅的看着对面的平宁郡主语意不明的说。
平宁郡主闻言，黛眉微蹙，面带不虞，当即便想发作。但看清说话之人乃是邕王妃时，僵在了原地。这坐也不是起也不是的，搞得平宁郡主十分尴尬。
圣人训诫言犹在耳，应着此刻情景，平宁郡主脑中霎时如醍醐灌顶，想通了一切。
平宁郡主压下心底的不甘和恼怒，淡淡一笑，“邕王妃真是折煞我儿，宰相大人位高权重简在帝心，宰相夫人出生名门深得圣人信任，我家齐衡不过是个国公之子，那比得上宰相之子金贵。”
话一出口，平宁郡主立即后悔了，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直接冷脸的卫倾婉吓的讷讷不语。
其他人看着盛谦夫妇含笑看向平宁郡主一家，眼神却冰冷得如亘古不化的万年寒冰，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齐国公被盛谦如寒潭深不可测的双眼看得汗毛竖起，如坐针毡。为了找补他不得不地拉过害怕的躲在他身后的齐衡的手满面笑容的转移话题道：“衡儿可喜欢盛家弟弟？”
“喜欢的，盛家弟弟好像糯米团子，小小的一个，又软又香。”齐衡小声嗫嚅，眼里闪着细碎的星光，无法掩饰心中对小长安的喜爱，末了小小的人儿又故作遗憾的说：“他要是我亲弟弟就好了，这样就有人陪我玩了。”
然，齐衡的童言童语并没有打破现场的僵硬氛围。
小长安刚睁眼就看到了自家娘亲愠怒的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啊，像是不明白娘亲为何生气？他啊啊的叫着吸引娘亲的注意，藕节似的小手臂挥舞着，双手紧握成小拳头，活像在说，谁敢欺负我娘亲，我就揍他！
卫倾婉瞬间阴转晴，低头笑看小长安，清丽的脸上丝毫不见刚才的风雨欲来，反而还语带笑意的打趣平宁郡主
“郡主真是言重了，我家小长安刚出生一个月，哪及小公爷那般聪明伶俐芝兰玉树。”
平宁郡主听着卫倾婉服软示弱的话，心里舒坦了不少。既然官家和圣人的决定改变不了，那不如……
听人说卫倾婉生盛长安时难产，这盛长安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儿，想来他将来做了太子伴读也越不过衡儿去，如果……
她越想越得意，好像盛长安因为身体原因不适合做太子伴读，官家和圣人转头选了和他关系不错的齐衡的事就发生眼前一样。
平宁郡主眼神倨傲，像是施舍一样的说：“衡儿若实在喜欢，日后可将人接到国公府来做个玩伴。左不过几刻钟的功夫。”
不谙世事的齐衡一听这话乐得眉眼弯弯。
盛谦官居从一品又如何，卫倾婉身负诰命又如何，将来他们的病秧子儿子还不是自己儿子身边的小跟班儿。
她是襄阳侯独女，皇帝亲自册封的平宁郡主，深得圣人喜爱，虽然这份喜爱因为卫倾婉的出现少了几分但也是整个汴京城独一份，她丈夫还袭承了国公之位又有盐使司转运使这个肥差在身，她儿子家世显赫有个宰相之子做玩伴（跟班）不是很正常吗？
她正沾沾自喜的兀自要将这事儿正式订下来时，卫倾婉冷不丁说：“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今儿我把话放这儿！我卫倾婉虽是个没脾气的人，但长安是我唯一的儿子，是盛、卫两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要是有人敢打他的主意可别怪我和夫君翻脸不认人。
诸位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今儿个这事换了谁想来都一样说不出什么让人愉悦的话来。毕竟当父母谁不是把孩子当成眼珠子疼着护着，这一点郡主尤甚。
说起来，郡主也只大我一岁，但身子却不知比我康健多少。只要郡主你肯努力，定然能再给国公府添丁。到时候不仅小公爷有了玩伴，郡主还会是齐家的大功臣。给齐小公爷做玩伴这事儿也不必劳烦我家长安。”
平宁郡主血气上涌涨红着一张脸瞪视卫倾婉，声音又羞又恼的只吐出一个“你”字便没了下文。
卫倾婉半点儿不在怕地瞪了回去。
邕王妃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道：“郡主也真是，人盛家就这么一个小公子，不和你家齐衡一样千娇百宠的养在身边，哪有上赶着去做别人跟班的道理。
而且卫大娘子的话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若郡主真能再让国公府添丁，也是喜事一桩。到时候郡主可别忘了请在座的诸位去国公府吃酒啊。”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促狭的眼神在齐国公和平宁郡主间流转。
齐国公被闹了个大红脸，平宁郡主脸黑得能滴出墨来，至于夹在中间弱小可怜的齐衡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要说这做玩伴啊，郡主可说的迟了。”
“不错，我家那不成器的妹子早八百年就和我说看上人子玉的孩子，要接进宫给小太子做伴读呢！”
“怎的郡主昨日进宫后，圣人未曾透露一二吗？我还以为郡主和我们兄弟俩一样身负重任呢？没成想……”
说话的人是曹佾（yì）和曹傅兄弟俩，和官家圣人通过气的他们知道盛长安必须是东宫的人，所以即便是打小辈的脸，也要一唱一和的宣示主权。
宾客们千思百转，他们看了看依偎在齐国公和平宁郡主身边初见风采的齐衡，又瞧了瞧盛谦怀里糯米团似的盛长安，心里有了计较。
满月酒又开始热闹起来，吵吵嚷嚷的全是“拍马屁”的声音。
“老身我见过的小孩儿啊，也是数不胜数，但若真比起来，还真没一个比得上盛家这个可爱的，就我家那个不争气的皮猴儿，满月时都不及这孩子十分之一的灵气。”有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摇着头感概道。
“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灿若星辰，光彩湛湛。这么久了也不哭不闹，一直安安静静的转着眼珠子看人，看得我啊心都化了。”
“谁说不是呢？”
“这孩子一看就聪明，没准再过十五年啊，盛家又得出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宰相大人如清风朗月，卫大娘子姣若秋月，盛小公子将来必然是个光风霁月，博学多闻，才貌双全的玉面郎君。也不知道是会便宜了那家姑娘呦！”
……
“慈母多败儿，二郎就是因为被他母亲宠的没边儿了，才成了如今这副无法无天的纨绔模样。”
一道不和谐的略微粗哑的中年男子声音穿插进来，只听语气都能想象说话的人的复杂心情和神思恍惚。
静，针落可闻的安静，热闹再次被安静所取代。
那人还在继续说：“儿子还是要像我家大郎那样乖巧听话才好，我家大郎啊……”
穿着靛蓝色单罗纱圆领袍的魁梧男人像是才意识到什么，讪讪闭嘴。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纷纷震惊又佩服地看向了说话的人。这人是得有多大胆子和勇气，才敢在平宁郡主吃了挂落后，说出这么不带脑子的话？
一群人询声看去，嚯，这不是宁远候顾偃开嘛！
这苦着个脸是几个意思呢？
是说错话的懊恼后悔？还是本来就心情差呢？
身为官场中人连发泄情绪是要分清场合的都忘了吗？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要是惹恼了宰相大人，可没他好果子吃。
没人不这么幸灾乐祸的想，果然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
能来参加盛府宴会的无一勋贵侯爵，他们自然有底气不搭理这人。只要不牵连到自己，他们乐得看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愣是没人替他的解围或递句下台阶的话。
呸，真当没人知道他家的腌臜事，一个只会妇人手段的长子，一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继母，一个只看得到长子好的偏心眼父亲，这样的家庭配置，出个纨绔子弟都是祖坟冒青烟的结果。
消息灵通的人则在心里暗暗咋舌道，啧，看宁远候魂不守舍的样子，想来今天没来的顾二公子是十有八九真离家出走了啊！
一小撮人心照不宣的暗自腹诽，但面上照旧不显山不露水。
气氛越来越尴尬，完全回神的顾偃开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节的苦涩微笑。
站他身旁的妇人贴心地偏头凑近他耳朵低声耳语几句，隐约间只听清生气，烨，小，几个字。
登时，顾偃开脸色更难看了。
吴大娘子和几个好姐妹眉来眼去，合着人还真离家出走了啊，该说真不愧是汴京城里最喜欢招猫逗狗不务正业的纨绔子顾二吗！
夕阳西下，彩霞漫天，时至酉时三刻，盛府散宴，诸多马车依次离开，驶向各自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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