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等人推开漆红木门，里面的女人微微侧首，看清来人，放下手中篦子。
“默默，让妈妈看看，这些年你长成什么样了。”
王默乖巧上前，裙角铺开，半跪伏身在女人膝上。
“妈妈，你回来了。”
女人并未多言，手指描绘她的轮廓，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都是让她满意的存在。
“默默，你长得很好，与我料想的一样。”
王默嫣然一笑，“当然，我是您的女儿。”
女人笑着点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几个人身上。
瞧着罗丽和金王子，她忽地敛起笑意，神色肃穆。
“仙子何时可以自由进出人类世界，莫不是欺负人类没有庇佑者？”
罗丽被吓到，张口要解释，却被金王子拉住，下了禁言术。
“罗丽，她是言禾，那个让仙境和人类世界关联在一起的言禾。”
女人挑眉，盯着认出她身份的仙子，在零碎的记忆里找寻他的踪迹。
“你是何人？”言禾困惑，在她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眼前仙子的片段，可他的话里行间分明是认识她的，沉睡几年，连记忆都开始混乱了啊。
金王子紧紧把着剑，缓缓道：“我是仙境的金离瞳。”
“我们可曾见过？”
“不曾。”
“哦？”言禾拍拍王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顺着王默的发丝，淡淡问着，“那你从何处知晓我？”
金王子闭嘴，金骨宝剑嗡嗡震动，吸引了言禾注意。
一股透明的力量裹挟剑鞘，硬生生从金王子手中带走宝剑，金骨宝剑鸣叫不已，始终挣脱不了束缚。
“你这剑我似乎见过。”言禾陷入回忆，金骨宝剑唤起她的一些记忆片段，那是一段关于战争的往事。
彼时她还是魔女，是夜的使者，拥有绝对的力量，却没有绝对的话语权。
人类世界和仙境各安一隅，偏偏有些仙子不安分，从仙境偷渡，来到人类世界。
仙子们给人类带来魔法，带来力量，也同样带来灾难。
仙子生于自然，归于自然，扰乱了自然规律，促使人类世界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损坏了自然，自然，开始抛弃人类。
那时人类已经可以熟练使用魔法，占卜师算出人类的未来与仙境息息相关，但人类世界和仙境并无连系。
一时间，魔法师为人类的未来陷入困境。
魔女便是这时出现在人们视野。
魔女一族的使命是保证夜的存在，而仙境少夜，唯有人类世界，人类需要昼出夜伏，他们需要夜的存在，拯救人类世界，成了魔女必须的任务。
身为魔女一族当时的魔女，言禾被族人推出，进入人类世界和他们交涉。
人类选出最有潜力的王氏一族，与魔女进行联姻，正因如此，王默出生了。
后来，仙子带来的灾难愈来愈大，愈来愈多，人类可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言禾不得不完成自己的任务。
她犹记得，当时的战场满是尸骸，人类与仙子战死后的身躯交叠，血流成河，染红黄沙土地。
那把剑，是当时仙境主将的佩剑，它的主人战死，宝剑也渐渐退出疆场。
之后那些偷渡仙子结局如何，言禾不知道，战斗胜利，她以身建立人类世界和仙境的连系，给每个来人类世界的仙子设下禁制，庇佑这个小小的世界。
没想到，醒来竟能看见故人之物，言禾感慨万千。
“你能用这把剑，说明它的主人认可你，剑也认可你，你是仙境现在的战神吧！”
金王子艰难点头，宝剑嗡鸣，不复之前紧张，更像是见到故人的欢呼。
言禾眼睛弯弯，对他不再抱有敌意，“被它认可之人想来不会是什么宵小之辈，你可以放开那女仙子，我不会伤害你们。”
金王子沉默给罗丽解禁，铠甲光辉莫名有些黯淡。
罗丽能开口说话，立马抱住王默的胳膊，小心翼翼对上言禾那双透亮眼眸。
“那个……我是罗丽，目前是主人的契约仙子。”
“主人？仙子不是一向高傲，怎么会认人类做主人，难不成仙境开始没落了？”
罗丽连连摆手，语气急促：“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被诅咒了，在人类世界要和人类契约，不然就只能做个普通娃娃。”
言禾放弯眉眼：“倒是我想多了，还以为你们唤醒我是仙境或人类世界不行了。”
王默：……
“妈妈，你还记得你有个女儿吗？”
言禾低头，王默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睛，活像个小河豚。
“当然记得了，我的默默长成大姑娘了。”
王默这才又乖乖趴回去。
她没有一点想要出去帮助仙境众仙子的想法，言禾无人告知，亦是如此，待在小小一方天地，不灭人鱼烛伴着雕花沉木棺。
金王子欲言又止，忧虑着看着幽蓝海水，犹豫再三，他祈求道。
“您可以帮仙境吗？”
王默歪过头，面无表情，这位仙境的战神，终是低下高昂的头颅，向他以往最不屑一顾的人类，发出希望的祈求。
她知道，言禾会答应这件事，视线在屋子里转动，扫过捏紧袖子的罗丽，最后落在一直待在角落，不发一言的王玥身上。
差点忘了，在这里，她还有一个妹妹呢！
言禾未开口，王默抢先打断她，笑着起身牵过王玥，为她介绍。
“妈妈，这是玥玥，我在这里的妹妹，你瞧，我们是不是长的一模一样？”
“是啊，果真是一模一样。”
被王默这么打断，言禾注意放到王玥身上，混乱的记忆自动填补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渐渐和王玥贴合。
“是妈妈不好，留你们姐妹受苦。”
王玥学着王默，小心把头搭在言禾腿上，感受她的温度，像是终于找到窝的鸟儿，贪念鸟窝残存的一丝余温。
王默站在一边，默默微笑。
在这个世界，她不会孤独了。
眼见几人母女情深，无暇顾及外面斗争的仙子，金王子有些着急。
“言禾，你能帮助我们吗？”
金王子几次询问，言禾收起温和表情，端庄正坐。
“你先与我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
“禁忌之地的仙子逃离到人类世界，试图引动天灾，摧毁人类世界和仙境，仙境的仙子们正在和他们对抗。”
言禾提出一个他没说的点：“人类呢？他们不是也会魔法了吗？他们做了什么？”
“人类啊……”金王子不知所措，他和罗丽赶路以来，都在关心仙子之间战斗如何，几乎没有关注过人类做了什么，换言之，他们并不认为人类会主动做什么。
仙子对人类的认知是狭隘的，偏颇的，哪怕是经历无数战斗的战神，还是会对人类产生误解。
这便是为什么仙境会分裂成两个阵营，一个相信人类，一个只信自己，于是，禁忌之地的仙子得到离开的机会。
言禾莫名生气，气仙子不知全局情况就劝她加入其中一方阵营，也气她保护的人类没有达到期望，危难当前，竟没什么大作为。
王默走到言禾身后，为她抚顺怒气。
“妈妈别着急，人类世界可不是之前任人宰割的世界。人类和仙子缔结契约，获得魔法力量，解救许多普通人于水火，能够修习魔法的，在维持城市秩序，当今社会，可与您所在的时代不一样了。”
言禾欣慰：“若真是这样，那我的努力不算白费。”
语罢，她朝金王子道：“虽然你做的工作不怎么样，但是为了人类生存，我愿意帮助仙境，重新封印禁忌之地的仙子。”
金王子大喜，忙不迭点头称是。
“有您助阵，仙境一定会大获全胜，人类世界也可安然无恙。”
言禾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她沉睡这么久，力量早就溃散给人类世界，再说，魔女一族现任魔女是王默和王玥，魔女之力她又不能动用，这人哪里来的自信，有她必胜。
明明她的女儿就摆在他们面前，偏偏来请她助阵，难怪仙境越发堕落，现在连小小禁忌之地都没办法封印。
不过沉睡这么久，海底那老家伙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她也想看看，在她沉睡后，人类世界发展了多少。
言禾拍拍肩上搭着的手，王默会意，清了清嗓子，搀扶她起身，王玥跟在另一侧。
“金王子，走吧，我妈妈同意了。”
金王子目送三人走出门，才跟着罗丽往前走。
言禾看着王默在水里开出一条道，成群结队的鱼儿在他们身边游动，临近水面的那一刻，哄然散去。
重见天日，言禾还有点不习惯，惨白皮肤在阳光下能看清血管。
王默立马说：“妈妈，感觉怎么样？要是不舒服，就让玥玥拿伞来。”
王玥也附和：“妈妈，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讲，常用物品我都备着呢。”
“还好，就是很久没见过太阳，有点不适应。”
远处几束光柱冲天而起，乌云有一瞬退去，片刻恢复原状，密不透风，把阳光盖得死死的。
言禾指着那几束光，语气上挑，“那就是战场吗？”
她已经迫不及待重返战场，享受厮杀的快感。
王默眯着眼睛，手心纹路忽明忽暗，她淡淡道：“是了，在对战，还挺有礼貌，都没有混战呢。”
“哟，不常见。”言禾兴奋不已，撇开二人搀扶的手，化作一道流光，直奔战场而去。
王默叹气：“妈妈就是太好战了。”
她朝目瞪口呆的金王子努努嘴：“怎么，还不快去支援，就不怕我妈妈杀上头了，连仙境也不放过？”
金王子如梦初醒，连忙追上。
王玥用肩膀碰了下罗丽，“你不去吗？”
罗丽：“不去，仙境那么多仙子，会有人上战场的，我要跟着你们，这里也是需要力量的。”
王默笑笑，三人重返水底，漆红木门关闭，这一次，是打不开的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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