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虎看到黄瑶刚才那一笑才明白，瑶瑶从一开始就是想让他送她去，这才没说暑假的事。
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与其说黄瑶像只雪白无害得小白兔，不如说她更像一只偶尔会伸出爪子磨人的小猫。
小小的指甲只会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痒痒的，可能还会渗出几滴血。而他也不会恼，反而更想抚摸它柔软的毛。
平常喜欢穿休闲装的黄瑶今天穿上了一条法式白色雪纺连衣裙，薄薄的纱袖下面隐约可以看见她纤细的手臂。肩上的长发用两个蝴蝶结在耳边扎了个可爱的公主头，发尾还特意卷了一下。
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
黄瑶双手搭在身前，不好意思得从楼上走了下来。
高启强仰在沙发上，拍手称赞：
高启强我们瑶瑶真是长大了，稍微打扮一下就这么漂亮！
又转头拍了拍身旁的唐小虎：
高启强嗯！是啊，这裙子嫂子给挑的吧？
唐小虎一愣，连忙赔笑：
唐小虎嗯！是啊，这裙子嫂子给挑的吧？
陈书婷撇了一眼唐小虎，满意的走到瑶瑶身边，仔细端详，摸了摸黄瑶的小脸：
陈书婷小虎，你还真是一点不会讨女孩子欢心，怪不得你女朋友总谈不长，明明就是我们家瑶瑶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见唐小虎瘪了瘪嘴，她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只口红，薄薄得在黄瑶得嘴唇上涂了一层，用指腹揉了揉，这才满意得点点头：
陈书婷好了，小美女，快去看篮球赛吧，保准迷倒一群小男生。
黄瑶坐在副驾，按下车窗，闭眼任由暖风拂过脸颊，碎发飘动，阳光映在她脸上，发光的绒毛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
淡红的薄唇瓣颤动：
黄瑶虎叔，看够了没？既然这么好看，刚才为什么都不夸我？
黄灯变成绿灯，车子再次发动，唐小虎被问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反问道：
唐小虎是吗？我刚才没夸吗？
副驾上的小丫头闻言忽然咯咯笑个不停。
唐小虎故意把脸拉了下来，摆出平时在手下面前那副压迫感十足的表情，想让黄瑶收敛一下，却无意识得吞了吞口水。
黄瑶看到他这个表情，反而笑得更甚。
这小丫头怎么回事？平常他哥和强哥就算是满脸挂着笑，她都跟个鹌鹑似的，怎么到他这，再严肃的表情都唬不住她呢？
唐小虎笑什么呢？这么好笑？
黄瑶掩嘴偷笑，眉眼弯弯：
黄瑶笑虎叔总是这么可爱。
可爱。三十年前旧厂街的老人好像这么说过他。
他气笑了，伸手揉了揉黄瑶细软的头发：
唐小虎可爱？没大没小的，有用这词儿说长辈的？我平常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黄瑶没回答，只是唇边挂着笑，可眸中却没了笑意。
*
唐小虎本以为是那种室外的篮球场，没想到竟然是前几天强盛投资的那家体育馆。
一进门他不自觉得释放出了工作时的威压，嘴角向下耷拉着，双手插兜走在黄瑶身旁。
两人本各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放在一起变得更加引人注目，黄瑶站在不怒自威的唐小虎身边显得更加乖巧可人。
平常唐小虎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引人注目，毕竟那些人都不敢正眼看他，可能是今天身边有黄瑶在的缘故，有一些毛小子会不知死活得看过来。
一个穿着10号篮球服的男孩迎面朝着他们两个跑来。
唐小虎认出来了，是昨天那个男同学，他身上的数字，瑶瑶的生日是十月十号，应该是巧合吧。
那么多穿十号球衣的人总不能都是因为瑶瑶吧。
黄瑶杨哲这是虎叔，虎叔这是我朋友杨哲。
黄瑶开始互相介绍。
杨哲虎叔好。
唐小虎唉！你好。
杨哲有些腼腆，只是很有礼貌得说一会让他们两个看他比赛，他会好好表现，又红着脸把一瓶矿泉水塞给了黄瑶，就跑走了。
黄瑶虎叔，我们买两个冰淇淋进去吧。
黄瑶指了指不远处。
唐小虎嗯，好。
到了观众席一看，座位上的人都是一些稚嫩的面庞，一看就是学生，女孩子偏多，三十多岁的唐小虎忽然觉得自己一个大叔在这有些不自在，想找个借口出去等黄瑶。
唐小虎瑶瑶，叔去抽根烟。
他刚起身，袖口却被黄瑶的小手拉住，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挑眉，舔了一口唐小虎手上马上要融化的冰淇淋。
他刚刚吃过的。
唐小虎浑身的肌肉一瞬间都不听使唤了，他僵在原地，丧失了思考能力。
座位上的黄瑶轻声一笑，直直得注视着他，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黄瑶虎叔，我妈让你看着我，那你就好好看着，别乱跑。
陈金默让你过来看着我，就好好看着，别乱跑。
一瞬间，眼前女孩的脸和当年老墨的脸重合了。
一模一样的话从黄瑶口中吐出来，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又像当年那般听话得坐了下来。
黄瑶虎叔。
黄瑶唤道
黄瑶冰淇淋都要化了，快吃吧。
黄瑶的语气温和，却如同蛊术一般操控着他的躯体，他像当年一杯一杯喝着老墨倒的茶一样，一口一口舔着有些融化冰淇淋，全然忘记了黄瑶刚刚还吃过。
当年那个总是坐在鱼摊低头写作业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变成了光鲜亮丽的小公主，这一切都是老默的死换来的，老默为了瑶瑶，为了女儿可以好好活着。
这么多年，瑶瑶一直乖巧听话，成绩优异，努力活成让大人欣慰的乖孩子，她谨小慎微，隐忍克制，她甚至从来没问过老墨去向，也许她什么都知道……
想到老墨总是会让唐小虎觉得愧疚，或许当年老墨刚出狱时他没有叫住他，如果那晚他没有告诉老墨黄翠翠的死因，他负罪感会不会减轻许多？
如果老墨出狱后没有杀过人，一直陪着黄瑶长大，日子虽然可能比现在清苦，但瑶瑶一定比现在幸福快乐。
几年来他负责每天接送黄瑶，虽然这只是高启强交给他的任务，可是他却一直在超额完成。
一开始，他承认自己并不是很想接送孩子，可是在他第一次去学校接黄瑶迟到时，他看到学校门口只剩下了黄瑶和她小小的影子，低头看着脚尖，双手紧紧握着书包背带，孤独，落寞，心酸，他承认，他心疼了。
记得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只要一放学，他就会迫不及待得冲回家。
可是黄瑶没有，她只是默默站在校门口，她无家可归，她无人可等。
自己小时候还有哥哥，可是黄瑶——她没有任何人。
他开始在只有他和黄瑶两个人时，模仿老默对瑶瑶说话时的语气。几年来的磨砺在黄瑶面前都会一扫而空，冥冥之中，仿佛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在旧厂街戴着红袖箍的傻小子。
黄瑶虎叔。
唐小虎被黄瑶唤醒，思绪被拉了回来：
唐小虎怎么了，瑶瑶？
黄瑶从包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指了指下面穿着十号球衣被一群女生围堵的杨哲：
黄瑶杨哲他们队赢了，让我给他送水。
唐小虎知道，打篮球的男孩只想喝自己喜欢的女孩送的水。那小子叫瑶瑶来看比赛，应该是想表白吧……
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开口时嗓子有些梗塞：
唐小虎去吧，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黄瑶知道啦。
看着黄瑶远去得背影，他强调了一遍：
唐小虎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黄瑶昂！
远处黄瑶的回应有些被喧哗声掩盖。
他扶在栏杆上，看着下面黄瑶和杨哲站在一起，周围人的起哄声，尖叫声，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下意识得挠了挠头，垂下了脑袋，他没有继续看。
他知道，就算瑶瑶跟杨哲在一起也不会影响到学习，毕竟瑶瑶是个心里知道主次的孩子，他们两个可以一起努力考同一所大学，一起毕业，结婚，生活，生子……
而他，只需要默默退场。
心中一股火难以控制，他松了松胸前的领带，一脚踹在了栏杆上。
再抬眼时，黄瑶不见了——在他视线所及之处，没有看到黄瑶的身影。
他骂了句脏话，冲到了篮球场上，找了个跟杨哲一样队服的男生，黑着脸问道：
唐小虎杨哲跟黄瑶呢？
同学……
男孩被吓得不轻，竟嘚瑟得说不出话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不小心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他深呼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扶了扶额：
唐小虎我是黄瑶的叔叔，我来抓她早恋的，他爸不让他早恋！
后半句他越说越激动，额头的青筋也随之暴起。
男孩缓缓抬起手：
同学洗……洗手间。
洗手间？两个人去洗手间干嘛？！
他脑子里想不出什么好的画面，他只觉得心烦意乱，怒气冲冲得跑到了洗手间门口。
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黄瑶的声音，他连忙躲在旁边的柱子后：
黄瑶对不起，杨哲，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发现两个人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唐小虎一巴掌盖在了脸上，不禁为自己的污秽的思想感到羞愧。
杨哲是…虎叔吗？
黄瑶嗯，是。
尖锐的耳鸣穿过耳道，他感到一阵恍惚，也许装作没来过会更好。
他逃走了，落荒而逃，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影早已映在洗手台的镜子上。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逾矩的事让瑶瑶误会了？
忽然想起大嫂叮嘱他保护瑶瑶，他原地踌躇了几步，扇了自己一巴掌，深呼了一口气，拉了拉领带，来了个原地向后转。
当他转身的那一刻，背对着他的黄瑶正在镜子中注视着自己。
她一定看到了……
黄瑶眯眼笑了笑，没有戳穿他，若无其事道：
黄瑶虎叔，你来啦，我上厕所太急了，就没跟你说，下次不会了。
他逞强得赔笑两声，答道：
唐小虎下次别这样了，可吓坏我了。
把黄瑶送回家后，他坐在车里迟迟没有离开，他紧闭双眼后仰车坐上，烟一根一根得抽着，压抑着心中心中的不堪，烟盒见底，他终于还是忍耐住了。
他本来就肮脏至极，可瑶瑶不能陪她烂在泥里。
他知道，自己得做点什么让黄瑶死心，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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