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的谢谢刚到嘴边,那阿中转身就走了,完全没了方才的热情。
她自是也不在意这些,向南连廊走了过去,推开房门后,一股潮湿的味道钻进楚策的鼻子里。
她不禁抬起手背挡了挡,环视了一圈屋内,门口便是一张落满灰尘的木桌。
桌案上面摆放着一个石头炉,一把铜壶蹲坐在上,两个铜杯,其中一个滚落在了地上。
两把木头圆凳被摞在一起扔在了左边靠墙的橱柜旁边。
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上搭着一块干净的毛巾,还有一套黑色的衣服。
凌寒想来这应是浴桶和换洗的衣服,她没有立刻洗漱,而是看向右边仅放开着一张木床,横板上面没有被褥,倒是有一个被砖头压扁的竹筐。
这样的根本算不得住处的地方,是凌寒生来不曾见过的,当然她不在乎,以前不在乎,现在也同样不在乎。
她走到床旁,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包袱放在床板上,然后坐了下来,望着前面。
外面赌场里的嘈杂和咒骂声不断的传来,她想起刚刚阿中说的话,但她不是没有活路。
她完全可以放下一切,不再去理会仇恨和为秦氏平反冤屈,远走他处,再也不回到这是非之地,平淡的过完一生。
然而,她无法说服自己,在囚车中的那十个昼夜,她几乎是用分秒数过来的。
那时的她失去了活的希望,他们秦氏一生光明磊落,一颗忠心耿耿,为随城打下坚实的围墙,却落下身首异处、逃亡末路的讽刺结局。
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将她从深渊底下拉上来,将她从求死中救了出来,既然天不亡她,她便要与天地和宿命决斗。
为将者,战至虽死,却犹荣,可是背负着叛国和谋反的死去,是秦氏一族最大的耻辱。
凌寒拿出包袱里的金翅刀,拔出后,用锋刃在自己的手心里划了一刀,她心中定下了誓言:必将可耻的腐败和污秽,驱赶至地狱之下!
须臾,在屋内坐了一会后,凌寒从厨房里提了几小桶热水全部倒进了大木桶,准备清洗一下。
这时,门外后院里有人声响起,听去是赌坊的伙计和其他杂役正在吃饭。
凌寒将房门关好后,走到大木桶旁边褪去了一身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衫。
她迈进木桶里,热水迅速驱赶了寒冷,温暖瞬间包围了她的全身。
她将自己全部淹没在水里,那前额刚刚愈合的伤口有一些刺痛。
“哗啦。”凌寒从水里坐了起来,她抬手抹了一下眼前的水,却还是看不清,好像她看不清的人世一样。
凌寒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她其实不得不选择来到这个金呈赌坊。
因为这里还有在码头、黑市和花街做活的人,才不会被官家查籍册。
他们都是底层贫民和雁户,根本没有任何人会把他们当人看待。
凌寒在这里等待机会,无疑是最安全的。
大概是一炷香后,她洗漱穿衣时,听到窗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凌寒将内搭的扣子扣好后,披上外衫走到房门前,猛的向外打出一记掌风。
就听到几声喊声响起,原是四个伙计杂役正在偷看。
她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四人,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向前面赌场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