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许小姐总觉得这两天心里惴惴不安的，风声又前所未有的紧，特高课这两天抓了他们的同志江小姐，江小姐家里和许小姐家差不多，只不过江小姐家从未落魄过，总是精明的商人，江小姐是上海滩出了名的名媛，也经常被称为上海滩那朵娇艳的红玫瑰，可是她被扣下了，她又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而许小姐也看出来了，那几天叶先生的情绪十分低落，她不问，不代表她不晓得，江小姐就是在叶先生那里审的，他什么都做不了，还要逼着自己的战友，自己的同胞去死，而工作，要求他冷眼旁观，至少要让日本人看起来是这样，江小姐一口咬定自己是因为得不到心爱的人恰巧做出那样不合礼节，让人费解的联合共产党的行为，字字句句都是对人渣的憎恶，却只字不提自己的职位，党国的机密，“这些东西与我有什么相干啊？我不就是报复了一个渣男嘛，谁让他娶别家小姐的，我哪里知道他们说帮我的这个人是共产党了嘛，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问的我都不知道！”那是许小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江小姐，听到江小姐讲话，也是第一次，许小姐在叶先生脸上，看到了无措，愧疚，慌乱……她不想知道日本人让叶先生做了什么，可是叶先生和江小姐凌乱的衣服，仿佛在不断刺痛着许小姐的眼睛……怨谁？怪谁？谁想这样的？叶先生会主动去强迫江小姐吗？不会，许小姐比谁都知道，叶先生想让江小姐活下来，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全江小姐，他会告诉日本人，名门小姐最在意的就是贞洁，而贞洁没了，人也就被击破了，他想让江小姐装疯，想用这样的手段，假借着把江小姐变成自己禁脔的名义，把她带回自己家，让她重新开始自己的一生，可是……许小姐心里还是好疼，好疼……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的方式……叶先生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真君子，不然不会到现在了，他都没有动过许小姐一下，她别过了头，却看到了日本人丑恶的笑脸“叶桑，我们今天刻意把您夫人带来了，她说给您送饭，我们怕你忙着审犯人，吃不上热乎饭呢！”许小姐就像什么都没看出来一样，走到叶先生身边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哝瞧瞧哝，好大的人咯，还将这个衣裳搞的乱糟糟，都同哝讲了嘛，对待小姑娘温柔一点”，她像一个优雅的名媛，像上流社会美丽的小姐，唯独不像叶先生的夫人，叶先生知道，他家的娇娇小姐，这会儿是伤心了……下一瞬，他就抱住了许小姐“囡囡……”他叫唤着，无力，抱歉，伤感……但在外人耳中，不过是一个男人和妻子的你侬我侬，许小姐仿佛是害羞，把头埋进了叶先生的怀里，可是叶先生感受到了胸前的濡湿，他知道，他的囡囡在躲着哭……许小姐不喜欢他身上的香水味，可是她也想让江小姐活着……她离开了这个地方，离开了昏暗而又处处犬吠地下室，江小姐的事儿，轰动了整个上海圈，在这个孤岛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浪，她帮不了，只希望……叶先生真的能帮到江小姐，可是没过多久，就收到了江小姐的死从许小姐在地下室见到叶先生后，他每晚回到家都会抱着许小姐入眠，反复的告诉许小姐，“我不心悦她”是啊，你不心悦她，你要救她……那，你究竟欢喜谁呢？大概……是方小姐吧，可是让许小姐真正觉得内心惶恐的是，江小姐还是死了……叶先生，还是没把她救下来……她能怎么办？她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那天叶先生凌乱的衣服，杂乱的呼吸，以及……愧疚的神情，她没办法释怀，但是她知道，如果是她，她会做一样的选择，没什么好遗憾的，可是，明明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在知道自己不被选择的时候，还是会很难过，对吗？

她加大了自己的工作量，每次都认认真真的去想自己的工作，这样就能不想叶先生了，又或者，这样，她就会安心一点……说真的，她真的害怕自己哪天不在了……能做一点工作就是一点儿吧……可她这样下来，才养了有些肉的身子又迅速的消瘦下去了，叶先生也忙，何主任要下任了，他的共产党的身份被发现了，他，即将代替何先生，他知道自己亏欠许小姐良多，却想着，再等等，总会把欠下的一一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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