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组织的战友们消息很灵通,了解到了许副科长在暗中找人调查叶先生的生平,他们早已给叶先生拟定好了身份,倒是不用太担心许副科长真的会查出什么东西来,可他们也没想到许副科长会这样不依不饶的继续查下去,这个狡猾的狐狸竟然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叶先生的老家去了,虽说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这里是指当年亲日派汪伪做出的那些烧杀抢掠的事情)但还是引起了组织内部的担忧,于是他们唯一能想到把伤害最小化的方法,就是让许小姐去去她父亲那里将叶先生的资料偷出来,以保证组织内部重要成员的安全,许小姐自然听组织的安排,更何况这件事关乎叶先生的安危,她更是不能轻视,许小姐家里是有许副科长科室的备用钥匙的,只是她平时除了帮父亲和叶先生送饭以外几乎从不进许副科长的科室,更不会在工作时间打扰。这回怕是要变一变了,她提上餐盒和手提包就去送饭了,她将将到许副科长的科室,下意识往他的桌面上瞟了瞟,果不其然,资料早已被许副科长藏好了,她才进去,许副科长就立刻绽开了笑颜,“收工!吃囡囡送的午饭喽!”许小姐笑着打开餐盒,把菜一样一样的摆好在桌上“我这几天都在陪着叶生吃饭,没来陪爸爸您,您该不会生气了吧?”许副科长鼻子重重呼了口气,佯装生气的模样“那个瞎小子,你对他都比对我好,我当然生气了!”许小姐笑着拍了拍许副科长的胳膊,一副小女儿家爱娇的模样,软言软语的道歉“爸爸我错了,当然你才是最重要的呀!怎么还和他置气了?”许副科长的笑容却顿了顿,他试探着开口:“囡囡啊……如果这个小叶心里有别人……我是说,你们相处的时间是不是有些……短了?”许小姐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以前总是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人爱我的,乱世动荡人如浮萍,只知朝升而不知夕落,我总羡慕你和妈妈这样相互扶持的爱,也庆幸你从不同于其他父母那般将我的婚姻全权掌握在你手上,或许叶生并非什么名冠京都,精彩绝艳的人,我也并非是那个最了解他的,可如若他先前早与他人同了心,却又与我结了缘,那倒是,我成了那个小偷,偷走了,本属于人家的位置,这是该还的,你这般讲,就全权只为我考虑了,要真有这么一个姑娘,她要是出了这样的事儿,她的父母又该向谁去讨要公平呢?他既不说,那便是没有这样可怜的女儿家的存在,我只恨我这一生啊,见不着几趟熹微,瞧不见几次长河落日,我既选择了他,他便是我选的路,饶是这路途再如何莽莽榛榛就是磕破了头,我也是要往前走的。”许副科长却沉默了,他深深的看了许小姐一眼,便什么都没说,招呼着许小姐出了科室,只是走到走廊尽头时,许副科长喊住了她“囡囡”许小姐回过头,却听到父亲逆着光,身上的光是那样的柔和……“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你累了随时回头,家里的灯,爸爸一直为你亮着呢”不知怎的,许小姐却突然鼻尖泛酸,却展开了笑颜“好!”不知道是不是许副科长故意放水,许小姐在他走后,进到科室,却发现门没有上锁,资料就放在桌子上,上头只有一句话“囡囡,既然决定好了,就要比谁都幸福”,资料没被打开过,许副科长,没看过资料一眼,许小姐拿走了叶先生的资料,回到家点起火盆,把资料烧了,没心思再去瞧一眼,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囡囡,要幸福”。
1934年1月15日,是许小姐写在日记本上的日期,时至今日,许副科长站在她身后,为她挽起青丝,再把头饰珠花一点点盘在她的头上时,她都觉得恍惚,她昨天和叶先生拍了婚纱照,一张黑白的照片,照片里的姑娘笑靥如花,可先生却只微微的提了嘴角,要真仔细去看,便会发现他眼里无一丝笑意,可是副科长知道,摄像师傅知道,许小姐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这样无光,只有她不知道,许副科长向往中式的婚礼,可迫于压力只能给许小姐办了一个西式的,西式的,他不喜欢,一片白茫茫的,都让人认不清是喜事还是丧事,这不正应了叶先生那带笑不笑的嘴角吗?许副科长向来冷静而严肃,他强撑着笑意,听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对他说的恭喜,他强撑着笑意,看着身边的人一次次举起酒杯,觥筹交错,他强撑着笑意,为他最爱的囡囡戴上珠花,可他把许小姐拉到叶先生身边,把许小姐的手交给叶先生时,他却是怎样都崩不住了,他拉着许小姐的手,却迟迟没有交到叶先生手中,终了,或许是内心挣扎了好久,他把许小姐的手轻轻的放在叶先生手心,那一瞬间,他再也绷不住了,只草草留下一句“小子,你要是欺负了我家囡囡,我就是拼了这一身寡,你要把你的头给取下来!”便逃也似的,跑下了台,下台的那个老父亲,只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瞧瞧地抹眼泪,这是他瞧着长大的姑娘,他的姑娘开口第一句话,喊的是爸爸;他的姑娘走路还走不稳的时候,却会那样坚定的跑向他;他的姑娘会给他念诗,还会悄悄的炫耀“爸爸你看,我今天又学会了好多东西啊”……囡囡,以后一定要过的好好的,这是爸爸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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