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黄沙掩旧梦,
牡丹花香忆旧年。
京华旧梦寻常路,
长路漫漫赴御龙。
此时的西北大漠正值黄沙满天,与都城楼阁的大雪飞扬还是有所不同,无双这几天也算是恢复了正常,可以勉强走走,四处逛逛。霍袁王府还是如同以前一样,高耸入云的城楼,威猛的侍卫,一望无际的马场。无双闭上了眼睛:记忆里漫天风沙的城楼,在那命运的城墙,写一封情书,以初见作为开场……若是往年,她定会披上银底白纹的轻裘,青丝松散挽起,信步踏入漫天风沙里。而如今,不知惰性发作,还是身体尚未痊愈的缘故,她仅仅停靠在城墙小道的一侧,静静地看着一批一批的军马踏入漫天的风沙。她自是极聪慧的,又怎会忘记这里曾经的一砖一瓦,忘记这里的一言一行。隔着衣料的薄纱,肌肤与凹凸不平的墙砖的触感此时是如此的真实,无双感到无名的疲惫,双眼昏昏欲睡,早就无暇顾及那些曾经的爱恨情仇。“老爷说,小姐您有空还是回一趟中原吧,毕竟那么久没回家了,婚约也取消了…太太是心疼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小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双就这么久久靠着城墙站着不知何时,巍峨的城墙把她的身影映射的更加渺小,犹如这浩瀚大地上的沧海一粟。
不知何时,天空早已漆黑一片,漫天的沙尘也随着夕阳在逐渐退去,无双闻言回眸,伴着沙尘与余晖,小竹不禁感叹,小姐的绝色容颜真是一点没变,长发黑亮,青丝随风舞动,目光中纯洁似水,偶尔带着一些忧郁,给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正在交谈期间,霍袁尘御马进入了城门,还是那样的英姿飒爽,风尘仆仆,俊华之态不减当年,袁尘远远便看到了靠在路边的无双,纱衣丝带,紧贴在身上,精巧细致的身形,体现得淋漓尽致,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寂寞,仅那么安静地立于眼前,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来。他的目光变的柔和起来,眼神也没有那么冷酷严峻的,“下马”他对着随从说道,便三步跨坐一步飞身跃下马背,牵着马匹向城门走去,侍卫们也都恭敬的跟随着,洋洋洒洒的走进落日余晖。
无双抬眸时正巧撞见了迎面走来的霍袁尘,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无双就这样一直看着袁尘,像曾经几年的无数次那般盯着袁尘,她自然是知道霍袁尘的容颜有多英俊,以至于下至青楼千金,上至王朝贵族都想要成为他的女人,毕竟谁会拒绝古来征战名扬四海且足智多谋深情专一的俊俏美男呢?没错,无双偏偏就是那个拒绝他的人,也是霍袁尘唯一爱着的人。一寸相思一寸灰,谁拿流年乱了浮生。为什么偏偏是无双?袁尘在每一个夜里辗转反侧,问过自己很多遍。无双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孩,但她可以为了迁就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而变的不争不抢,她足智多谋,独立勇敢,却也会因为父王的一句话而只身前往边疆,她无疑是敏感和脆弱的,只是有极少数的人能注意到她的这份脆弱与忧郁,能够信任她拥抱她,让她能够肆无忌惮的去生活。袁尘知道无双这几年过的一定十分痛苦,向内向外的伪装和忍受,在行军战乱中,在王室的权谋算计中,在家人和友人的冷眼相待中,她是脆弱不堪的,像窗户纸般一戳就破,而他那时在身在何处呢?霍袁尘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在远离她,忘记她,与其他人一起质疑,抛弃她。在无双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在外征战,被名利冲昏了头脑,蒙蔽了双眼,一想到这里,袁尘就无比的痛苦与内疚,强烈的自负感让他唯有在无双面前时才感到无地自容和心碎。无双走入军房中,忘着天边那一轮皎洁的圆月,尘封的往事随着这亮眼的月光一同照进了无双的心间…..
她沉默的闭上双眼,当年回忆中漂浮着的牡丹花香仿佛扑面而来….
“传言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天下被分为五大块,每块土地都由不一样的皇族室家掌管,最东边的城邦名御龙,五大城邦之首,皇族常年定居于此,许多鲜为人知的高官世族、政商首脑也定居于此。最南边的城邦名兰陵,江南水乡、细雨柔情,培育才子佳人、文人风骨。最西边的城邦名为异域,航海经商最为出名,外族与异国人为多,稀世珍宝、各色珍奇数不胜数。最北边的城邦则名元城,风沙飞扬黄土满天,险峻的高峰与陡峭的戈壁,让这里变的并不那么适合生活,又因其坐落在五大城邦与别国的交界处,因此皇族军营常驻于此地,掌管元城的家族名霍,家族前辈与后人多为百年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因此最得皇族信任,家族前辈后辈多与皇族联姻,以稳固朝政,防患叛乱,传承至今多年未变。而被东西南北各城包围的这块土地则名中原,来自东西南北各个家族的长老元首,子孙后代,每逢春分都会聚集此地,商讨来年政策,和皇族一起筹划五大城邦的重大事宜。中原气候宜人,每逢佳节,都会有许多达官显贵聚集于此,连皇族与元城的丞民都会不远千里聚集于此,享受中原和蔼舒适的生活氛氛围,正所谓盘古开天分五域,东御龙城皇族居。南兰陵水乡才子聚,西异域珍宝多异族。北元城沙场军驻守,中原春聚定事宜。”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便合上了书,低头见那底下一片全都睡了过去,便无奈的收起案宣叹了口气。元宝说书阁是兰陵最受欢迎的说书阁,许多权贵子女为了躲避繁重的课业,都纷纷以来书阁听书为由辍学,而叶无双就是其中之一。这一年的无双18岁,正值顽皮好动的年纪,而她在叶家众多儿女里顽皮的个性又极为突出,此时她正与身边伙伴们一块说笑着,把说书阁里的画卷儿抛得到处都是。“叶无双!”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大叫,无双转过头去,正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吴家的吴景琰正扒在门框上,焦急的向自己挥着手。无双放下手中的纸,狐疑的走了过去“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吴大小姐起的那么早”无双撇撇嘴,靠在了门框上。景琰懒得听她打趣,拉着她的手就忘外面走,“哎!哎哎!怎么啦?你这么着急拉我做什么?”无双踉踉跄跄的跟着她跑出来,甩开她的手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架势,问到“发生什么啦?”,景琰看了看无双,拿起插在腰间的一封请柬,“这个请柬是你哥让我捎给你的”,无双似是烦躁的“哦”了一声,便接过了请柬:这是一封很华贵的请柬,封面上有绽放的牡丹花和金光熠熠的几个宋体大字,无双接过请柬定睛一看,那上面写的是:庆顾妃生辰。“什么嘛,不就是我姑姑生日嘛,怎么,搞得大惊小怪的”无双看完朝景琰努了努嘴。“哎呀”景琰听后挽起了无双的手,俩人并肩走在三月兰陵的大街上。“你想想,顾妃娘娘是你的姑姑,如今嫁给了皇上,去了御龙。而你爹这几年又一直是在御龙从政,定是和皇族来往很亲近的,这样一来,这次顾妃娘娘的生辰,你们恐怕是一家都要去御龙了”景琰说到这,刻意的顿了顿,很认真的看着无双的眼睛。无双此时正被一对儿玉耳朵吸引了注意,压根没认真听景琰的话,景琰重重的敲了一下无双的脑袋“哎哟”无双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无奈看见景琰一脸认真的架势,无双只好又撇过了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哎呀,去御龙就去呗,不就是个首都皇城嘛,有什么可激动的,咱又不是没见过啥世面。”无双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低下头玩弄着小摊桌上的饰品挂件。景琰听闻,把她的身体掰了过来,正对着自己,情绪激动的说:“这不一样啊,这可是首都御龙啊!你可知道,在御龙的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那都是达官显贵,世族后代啊!”看到无双还是那样怔怔的盯着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景琰刻意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爹和我娘当年就是在御龙相互结识的,说不定你也能在那里找到你的真命天子呢!”无双听到真命天子这个词,“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她看着景琰还是一副认真的嘴脸,便拍了拍景琰的肩膀,“你放心,这种东西,在我叶无双这里都是瞎扯,老娘才不要什么真命天子,潇潇洒洒过一生多自在啊”无双展开双臂,大步向前走去,留着景琰一个人还在原地激动,看到无双跑远了,她才反应过来,“无双!”然后大步的追了上去。
俩人嬉笑打闹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叶家府邸。叶家的府邸非常的文艺,大门的前端是一潭潋滟的牡丹,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石柱的两端还播种了一圈荷,旁边的佣人正跪坐着小心翼翼的点香,一切都显得很优雅和宁静,而无双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她提着自己飞扬的裙摆,自由自在的跑着,灵动的像一只在空中自由飞舞的蝴蝶。她的裙摆因为奔跑而掀起的一阵阵清风吹动了府边那些可爱的牡丹和荷叶,它们也放下伪装和她一起随着清风翩翩起舞。“哥!”无双刚踏进门槛便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叶家的长子,叶无风。他站在前院的四角亭子里,拿着扇子凝望着远方,似乎在吟诗。无风听到妹妹的声音,转过头去便看到自己的妹妹明朗的向自己跑来,他浅浅的笑了。“还是老样子,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莽撞”,无风捏了捏妹妹的脸颊,无奈的笑了。无双也甜甜的笑起来“那还不是因为有个哥哥宠着,”两兄妹在亭里说说笑笑,无双想到景琰给自己的请柬,便问无风道“哎哥,话说顾姑姑生辰是不是要到了呀?”无风答“是啊,姑姑生辰宴就是下周了,想必你也收到了请柬,到时我们可就要启程去御龙了。” “那我也要去吗?”无风无奈道“当然了,顾姑姑虽然与我们兄妹俩交集不多,甚至都没见过我们几次,但她现在毕竟成了皇族的一员,若是能带着我们家族并肩其上,也是不错的,更何况爹就在皇族眼皮子底下工作,有个照应也会更好” 无双一听到这种世族之间的心眼勾结利益纠缠,就嫌烦,她猛的摇了摇头,捧着脸小声嘀咕“一想到又要看见那群大臣讨好的嘴脸,我就觉得恶心!”说罢,便给自己抛了颗葡萄。无风无奈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无双的头。他一直觉得无双的性子太过直爽,家里人都说这是个缺点却也是个优点,他也希望自己的妹妹开心就好,不需要活的那么累,哪怕无风心里也知道,家大业大的叶家怎能一直靠爹娘支撑,他和无双将来也必是要撑起一番天地的。每每一想到这里,无风便会莫名的伤感,他只希望他能尽可能久的陪伴在这个无忧无虑的开朗妹妹身边。
两辆马车颠簸的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山间小道上,八月的兰陵正值雨季,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闷热感,叶家就在这样一天伴着令人昏沉的热浪启程御龙了。坐在马背上的车夫们无精打采地挥着手中的蒲扇,所有人都沉重得仿佛被潮湿的空气压得喘不过气来。身为一家之长,叶父今日身着一套深蓝色的长袍,袍子的领口和袖口用暗金线绣成精美的祥云纹饰,而叶母则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绣花袍子,袍子的材质轻盈如水,带有微微的光泽,衣领与袖口边缘绣有蓝色的牡丹花,花瓣上缀有细密的银线,显得十分典雅。叶无风则穿着一套蓝色的长衫,长衫上绣有细密的蓝色波纹衣袖的边缘用金线缀成了精美的花纹,显得沉稳有加。与其他人不同,叶无双泽穿着一袭亮紫色的绣花裙,裙子上绽放着一朵朵蓝色花瓣,她的腰间系着一条系成蝴蝶结的粉红色丝带,随步伐轻轻摆动,增添了几分灵气与俏皮。就这样,无双又成为车队中最亮眼的一个,她的鲜活似乎为燥热的旅程带来了一丝生机。“双儿,为何不穿我为你挑选的蓝色长袍?” 叶母望着坐在对面还在玩弄着手中折扇的年轻女子,担忧的问道。“这些蓝色长袍毫无点缀如此低调,实在无聊的很---”无双唰的一下打开了扇子,边扇边说道 “现在的皇权富贵实在古板,净是喜欢穿些朴素衣裳。说罢,还不忘摆弄下裙边的兔耳朵铃铛,弄得周遭叮铃作响。叶母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看了看一旁一眼宠溺望着无双的叶父和无风,拍了拍无双的大腿叮嘱道 “双儿,到御龙后切记稳重一些,万不可像如今这般为所欲为...” ”好的好的知道啦,母亲你总是这般忧心忡忡,您看女儿这么出众那还不是因为母亲底子好嘛,这不大美人生了个小美人呐~~” 无双的眼睛生的及好看,让人看了就挪不开,此时她托着脸颊,正亮晶晶的歪头看向叶母,叶母见了宝贝女儿这像小兔子般灵动清澈的双眼,心里也像被灌了蜜一般,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半晌笑着揉了揉无双的头“小丫头,油嘴滑舌”。马车里气氛一片温馨。
随着车队在山间小道上逐渐前行,兰陵的湿气和炎热似乎也慢慢被车轮下的风景所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