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荣点头说:“我省得”
她腹中打好了说辞,拉住何立衣袖,看向满月门处。
何立瞥一眼袖上葱白指节,她甲床莹润干净,顶端留有几毫,小荷样尖尖,此刻微微陷入掌根,一如她隐忍时蜷指挣扎。
何立心中一动,忽而觉得后背刺痒起来——记得床笫温存,那指甲尖儿也曾刺破他后背,令他心痒难耐。
他跟着荣荣去往门洞后。
小妮子细致温吞,教他站在紫藤花下,自己顶着太阳杵在一边,多番犹豫,终于道:“从此我不绣了”
何立说:“噢,如何讲?”
“此番绣成,我耗了一年的光景,心力已然竭尽,况且三郎知我……”荣荣咬唇,有些耻于开口,压低了声音:“三郎知我心头旧疾,如今不加管制,原先为我配的方子已经不顶用了。”
“若仍如这般赶工,我必然气衰神竭,难绣出好的样子来了……倒不如不绣,全我一个干净”
她低眉顺目,敛衽拜他:“三郎栽培之意我自是了然,荣荣先行谢过,只是我实在无材,不堪受用……教我再绣是不能了”
满园的春海棠簌簌,她吊起一颗心,正像池中绿绵一样无根无底。
盼着,盼着,她盼绿衣服的书生说一句话,好让她平地生根,踏踏实实。
“是这么个事儿,你怎么不早说”何立疑问:“陈二不曾为你配药么”
荣荣摇头,“我没告诉他”
何立“哦”一声,叹了句难办,又说:“瞧你,分明也没打算好,离了相府你上哪儿去找我这样的药引子”
“是没法再供应绣物了……”
“你倒当我总管一职是个摆设”
“我,我真的必要歇一阵了”
何立要笑出来,暗道妮子嘴硬:“没有我的血,你歇一天寿少十天可知?”
荣荣难言,总不能直说是为躲他。
她可怜而又倔强,坚持说:“我不能绣了”
何立真是要乐出声:“你这个姑娘,惯会钻牛角尖,你要修养因此要请辞,可知离了相府更无法疗养你脏腑热毒。荣娘,我为你好,你留在相府又何妨呢?何某人别的不敢当家,安顿你当个闲职姑姑还是能够的。”
何立察看周围无人,握住荣荣两肩将她拉近,贴上她耳畔悄声说:“你若不会周旋陈二,我教你便是”
荣荣紧紧咬住下唇,在心中骂他下流。
何立看在眼里,却是她泫然欲泣,盈盈楚楚,含泪的花儿似的。
他好整以暇,从容向下瞥她,嘴角笑意竟是冷的。
他高荣荣一个头,忆及三年前,她才到他的肋下,自那时就在他跟前侍候,垂髻金钗,是最聪颖的丫头。
她想的什么,盼的什么,何立再清楚不过。
他退一步说:“我容你想几天,今次我只当不知道。”
荣荣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必再想,我势必要走……烦请三郎引我去宰相处吧,先将贺仪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