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活初成,荣荣趴在绣架上深深叹气,脸快皱成一个包子,抖擞精神抹一把脸,才起身抱笸箩出门。
鞋底将挨上石板地面,荣荣听见姑婆尖声臭骂老姑父,左一句腌臜老泼才,右一句流氓现世报。荣荣肩一缩,立马转身回屋关门。
重新看向绣架上自己绣好的心字成双,荣荣不觉轻轻捂上自己胸口,那里愁绪萦绕,茫茫渺渺不知前路几何。
成亲那日荣荣是被表哥背到轿子里的,起轿前表哥顺了她发上一支钗,荣荣栽着头没敢说什么,耳边喜乐嘈杂,她肚里空空、心口慌张,只盼轿子稳当,使她小憩无虞。
何立一手拉缰绳,与武义淳一同立于土台之上,见大路中间锣鼓喧天,左右队列一边写陈一边写李,想着是城中金纸陈家与小绣娘李荣结亲,小胡子一抖正要戏谑,武义淳唷了一声:
“可算门当户对”
何立沉吟,说“李小姐花容,才十六,嫁得忒早”
“何大人没看看陈二多大了”,武义淳酸溜溜的,“荣荣姑娘平日给府上供料,本想着怎么也能留一两年…”
何立大笑,马鞭子指指喜轿,说“武大人说说,她嫁人又能嫁哪里去,嫁了人一样在府里嘛,左不过而后叫她陈李氏罢了”
武义淳频频摇头扼腕,十分的惋惜:“不好玩”
转而忍不住絮叨“陈二也够刁的,别人家姑娘就算了,这是我们宰相府定的绣娘,他难道不知道宰相寿宴将近,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他把我们绣工顶好的绣娘娶回家里头,三天回门五天还愿的,不净耽误事儿吗”
“武大人可算记起我们的正事了”
何立侧头瞧一眼天色,盯住晴广的天际“此行是为宰相取生辰纲,你我也别在此议论了,天远路长,赶路要紧。”
这一去五日,何立回府时正巧遇见绣娘荣荣收工回家,她穿一件半臂配褶裙,乌油油的头发梳起,脖颈后头绒毛也抿得规整。
她腕上较平日多了一只水波绿的玉镯子,想来是婆家给新妇的改口礼,何立想着。
许是那日与武义淳遇见她出嫁而多说了几句,他因此对她多了几分注意。
冷眼观她叉手行礼、曼声叫总管。
何立手心敲扇,教她将活计进展几何一一报来,听得猿猴戏象图只剩一个收尾,不免夸赞她两句精驰设色、巧手针绣云云,便放她离府。
至夜半时荣荣被蒙住眼睛堵住嘴,带往一间弥漫檀木味道的房间。
有人摸上她脑后的系带,荣荣心口骤跳,吓得捂住蒙眼的绢布,拼了命的不让扯下。
脑门上方却传来酥麻的震颤,何立呵呵笑着,喟叹着叫她名“荣娘荣娘——”
“你怎如此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