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盛清的戏园子外，街道上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戏园子迎来送往一批批爱听戏的人，大堂里时不时传来为台上角儿们喝彩的叫好声，似乎一切岁月静好，国泰民安，但在包厢里因为药商会而聚在一起的裴京墨几人，聊的事情藏着一丝与这番景象大相径庭不安的暗涌。
秦衿拿起茶壶给四人添了茶水，放下茶壶：“真没想，我们重新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自从从辛家回来，秦衿和卢俞还未抽出空闲去看辛南星，裴陆商就带着辛南星离开了裴家，之后几人因为经营各家药铺也没见上一面，这是第一次四人齐聚，是因为药商会来了一个需要采购大量中药材的客人，所以药商会召集了晋城比较大的药铺负责人一同来商讨此事。
卢俞虽然单纯，但一般心思单纯的人，第六感总是会灵光一些，他感觉到这个会开的有些不对劲：“哎，刚才在药商会见到的那个日本人，叫和什么一的，说是来购买药材，你们不觉得怪怪的吗。”
卢俞记不得名字的那个日本人就是和田光一，只是这次会议和田光一只是带了一个副官前去，所以他们自然不得知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日本商人与裴陆商和辛南星相识，并且在日本给辛南星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只当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普通药材采购商，只是这人不还价，有多少要多少的豪气，让他们心里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秦衿赞同卢俞的分析：“嗯，日本治疗路数虽然偏中医，但近些年更热衷于西医，突然来与我们合作，购买量还不小，价格还不低，日本最近药材紧缺吗？”
卢俞想了想最近关于市场上药材的消息，没有搜索出一点相关消息，摇摇头：“没听说，所以这种不计成本，舍近求远的做法，我才觉得奇怪。”
杜若川听了两人对话，他们的疑虑与自己和裴京墨的顾虑差不多，便把他和裴京墨的分析说给两人：“我方才与京墨细究过，他需要的药材基本是与治疗外伤、清热消炎有关的，这么强的指向性，又不缺，囤积这么多，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卢俞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没等杜若川说完，知道他偶像聪明会有个结论，脱口而出：“什么可能？”
裴京墨一脸正经的接话：“日本要打仗了。”
杜若川表情更加凝重了，继续说出分析的可能性：“而且我更担心的是他们可能不是舍近求远，而是就地取材。”
秦衿一听，火蹭的上来了，用力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喝斥：“太可恶了，表面合作谈生意，背地里却是狼子野心，还妄想用我们的药治他们的人！”
秦衿只说出第一种目的，裴京墨又说出了另一种目的：“也不尽然，一旦开战，双方都有伤亡，或许还想先切断我们的后援力量。”
杜若川怕秦衿嫉恶如仇的性子会冲动行事，毕竟这也只是他们的猜测，于是缓和气氛的说道：“不过…目前都是猜测，但还是要防患于未然，我们各自回去做些准备，若真是这样，怕是要与他有一番周旋了。”
于是四人又商量一下回去如何以防万一，然后秦衿和卢俞便离开了，商讨完大事，裴京墨这才把自己的另一个私事的担心说出来：“哎，如果真的开战，陆商他们在日本，怕是会受波及”。
杜若川也跟着担心起来：“开战了真的很难说，还是给南星写封信，希望他能劝劝，哪怕离开日本也好”。
裴京墨却觉得一封信，以裴陆商的性子，辛南星怕是说服不了。
杜若川沉默思考了半天，说：“若实在不行，我陪你去趟日本”。
裴京墨没想到杜若川这般不介意再见裴陆商，亏欠之意油然而生，他不想让杜若川是为了自己才勉强去见裴陆商：“你不介意？毕竟陆商对你…”
杜若川知道他不想自己为难，也大气回应：“其他我无所谓，只要你是我的人就行”。
裴京墨有些感动，满眼的诚恳：“谢谢你，若川。”
杜若川真的不太介意在辛家时裴家兄弟的那场戏，如果没那场戏，他也不会了解到裴京墨表面看着脾气不好，非黑即白，私下却可爱的紧，真的会错失一段良缘，现下看裴京墨又感动了起来，便趁机讨点好处：“嗯…如果真的要谢”。腰身一软，靠向裴京墨，眼里藏不住的小心思：“下次换我来给你“望闻问切”如何？”
裴京墨从来都没法拒绝眼前这个人，笑了笑，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第二十八章
上次见面商讨和田光一采购药材之事后，几人回家各自做了准备，也得知全国各地好像也出现了日本药商大量采购药材的事情，这事情好像真的不简单，一种人心惶惶的感觉在各地油然而生。
这日，裴京墨和杜若川给裴陆商寄完信，正在聊希望裴陆商收到信，可以放下之前的矛盾，带辛南星离开日本，最好可以回家来，顺便也商量着如果裴陆商不听，怎么去日本寻人，却在不远处看见一个姑娘被两个日本人调戏，这姑娘是个辣性子，上去就咬了咸猪手一口，被咬的日本人急了，一脚踹向了姑娘，姑娘吃痛，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幸得被赶过来的杜若川和裴京墨一把扶住，再确定姑娘没事后，裴京墨让姑娘赶紧走，姑娘道谢后匆忙离开。
这下日本人不高兴了，上前揪住裴京墨衣领，十分嚣张，用蹩脚的中文：“谁让你多管闲事。”
裴京墨可不惯着他，反手一别，把日本人推了出去，掸褶皱的衣领，一脸霸气斥责：“在我们的地盘上岂容你个外人撒野。”
另一个日本人见同伴吃了亏，喊着“八嘎雅路”就挥拳冲向裴京墨，杜若川眼明手快，喊着“京墨小心！”冲上前一脚将日本人踹飞在地。
看着倒地不起的两个面目扭曲的日本人，裴京墨本不想再做纠缠，便呵斥：“还不快滚！”
两日本人见打不过裴杜两人，互相搀扶起来，但还不忘嘴欠：“你们这些暴民大大的坏，马上我们大日本帝国就会统统把你们给收拾了。”
裴京墨和杜若川一听这话极度愤怒，两人就准备冲上前好好给两日本人一个教训，但此时一道刺眼的车光打破了火药味很强的局面，车门一开，就听见一声：“哥”
随着这人继续说：“脾气还真是一点没有变。”
裴京墨和杜若川才看见，从灯光中走出的人是裴陆商，还有和田光一，后面两辆车上也分别下来三四个人，看穿着应该都是日本人。
裴京墨和杜若川是有些震惊的，他们没有想到裴陆商已经回到国内，更没想到他居然和和田光一一起出现，裴陆商和和田光一走到两人面前，裴京墨和杜若川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倒是刚才挨揍的两个日本人捂着肚子，向和田光一鞠躬打了招呼。
和田光一扯了扯带着的白色手套，看着裴杜两人问裴陆商：“裴桑，这是你的哥哥？”
裴陆商淡淡的回了一个是。
和田光一伸出手：“你好，我们之前在药商会见过，包括旁边的这位。”看着很礼貌的样子。
但裴京墨没有理会和田光一，径直走向裴陆商，甚至有点咬牙切齿：“陆商，跟我回去。”他知道裴陆商任性，有时候做事会不计后果，但本性并没有坏到骨子里，现下他居然和这个居心叵测的日本人在一起，到底在日本发生了什么，裴陆商到底变成什么样子，太多太多的问号，但现下不是追究的场合，先把裴陆商带回去，再细问吧。
但裴陆商一脸冷漠，果断而又决绝的拒绝了，甚至退后了一步，好似很嫌弃与他靠近。
和田光一此刻却假装老好人，实际故意挑事：“裴桑，你回来的确应该去看看家人。”
裴陆商依旧冷漠：“不用，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裴京墨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一把扯住裴陆商的衣领，大声斥责：“裴陆商，你再说一遍！”裴京墨看着和田光一看好戏的样子，再听裴陆商这般直接说，料定裴陆商肯定是把之前的恩怨与和田光一说过，那么证明两人关系已经很近了，倘若裴陆商因为之前的私人恩怨与这个要对自己国家不利的人沆瀣一气，那就真的是彻底完了。
杜若川此时却拽住裴京墨，低唤了一声：“京墨。”并摇摇头示意他松手，裴京墨懂他的意思，现下不是纠缠的时候，不是因为和田光一那边人多，而是现在局势已经复杂到不是裴家私人恩怨了，裴陆商又这般不配合，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再行事的好，于是裴京墨松开手，但压制不住的怒火，让他还是推搡了一把裴陆商。
裴陆商抻抻衣服，眼神也不给两人，便对和田光一说：“光一，我不想因为无关人等耽误我回去照顾星儿吃药。”
和田光一继续装好人，向裴杜两人点点头：“抱歉了两位，清官难断家务事，告辞了。
说罢带着众人上车离开，看着裴陆商和和田光一离开，裴京墨又气又担心：“他怎么会和和田光一扯上关系，难道他不清楚现在日本人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吗？”
杜若川相对裴京墨要冷静些，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劝说：“你先别急，听他的话南星应该也回来了，我们想办法找到南星问问，再想办法劝劝他，好吗？”裴京墨无奈，但也只能这般了。
那边，和田光一送裴陆商回辛家，他之前就知道裴陆商与裴京墨关系不好，但他不知道到底不好到什么程度，他需要知道，这样他才能实施来晋城的计划。
和田光一侧身看着坐在旁边的裴陆商，试探着：“裴桑，看来真的是和哥哥的关系不太好。”
裴陆商一脸气愤：“他从小就压我一头，后来认识了那个杜若川，也不知道给他灌得什么迷魂药，更是容不下我。”
和田光一不傻，他觉得如果裴京墨真如此，刚才便不会着急带走裴陆商，于是继续试探：“但我感觉他对裴桑似乎还有点感情，裴家的支持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希望裴桑能…”
裴陆商没给和田光一说完话的机会：“光一，他这般是做给外人看的，把我带回去继续衬托他，所以我不会回去的。”
和田光一这下感觉至少裴陆商对裴京墨真的恨之入骨了：“原来如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于是他决定利用裴陆商：“作为裴桑的朋友，我倒是有一箭双雕的办法，可以帮你还可以帮我。”
裴陆商知道和田光一的关心是有目的的：“什么办法？”
和田光一看向车外：“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可以让裴桑成为裴家的掌事人，裴桑便可以支持我，只是要委屈裴桑先回去衬托一下你的哥哥，如何？”说完他看向裴陆商，似乎想第一时间扑捉到裴陆商的第一反应，那个反应是最真实的。
裴陆商却面无表情：“嗯，我考虑考虑。”这时车子缓缓停住，裴陆商打开车门：“我到了，先走了”。裴陆商开门下车，门还没关，就被和田光一叫住。
和田光一弯下身和车外的裴陆商对视：“裴桑。辛桑的病还没好吗？”
裴陆商：“嗯，他身子本来就弱，又跟着我奔波了那么久，怕是有的调养了。”
和田光一一听似乎很是遗憾：“哦，那辛苦裴桑了，带我向他问好，告诉他上次和他聊和服很愉快，等他好了来我府邸继续畅谈。”
裴陆商：“好，我一定转达。”便关了车门，目送和田光一的车子离开。
裴陆商放开了握紧拳头的手，手掌心里已是泛红的指甲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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