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陈结婚的一年多里,他的变化真的蛮大的,我们的生活没有波澜壮阔,但彼此的爱意在柴米油盐里肆意疯长。这一年,仿佛是我过去三十二年历经苦难的奖赏,爱意第一次将我滋养,漂泊的岛屿也终于找到那片可以归属的海域。
平淡美好的生活总是让我淡忘我和他是背着人命的草寇,我潜意识里也逃避着这一事实。
自上次老陈去莽村帮高启强干了“活儿”后,他又出去过一次。那次是半夜,他趁我睡着换了衣服出了门。他临出门前在我唇上轻落下一个吻,他薄唇硬齿特有的触感将我从睡梦中唤醒,睡意朦胧间我只看到老陈模糊的背影向卧室门口走去,我只当他是起夜,继续睡去。凌晨被开门声吵醒,发现老陈不在身边,他从外面开门进来,身上还带着点冷气。他脱了衣服上床,我钻进他怀里,他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还没散去,隐约夹杂着血腥味。
“大半夜,去哪了?”
“睡不着,下去抽了根烟。”
“你谎撒的真烂。”
“……上次帮老板干活儿,留了点尾巴,这次去处理干净了。”
“几个了?”
“算上菜市场那个,五个了。”
“老陈,我们不是好人。”
“嗯,我知道。萍萍,你别害怕,我做的干净的。”
“老陈,我总感觉你鱼杀的越多我们的日子越不安稳。”
“萍萍,你信我。我处理的很干净的。”
我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鼻尖的抽泣似是将他戳痛。他左手从腰间环住我,右手抚上我脑袋,轻轻的揉着以示安抚。我哭的更猛烈了,身子一下一下的抽着,我前所未有的感到绝望——我们真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真的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办法。激动的情绪让神经变得紧张,我推开老陈的环抱,爬在床边开始不受控制的干呕。老陈心疼极了,不停的拍着我的背,好一会儿才止住干呕。剧烈的哭过我抽泣着,眼泪水一样的淌着,老陈倒了杯温水给我,我一饮而尽。他跪坐在床脚把我抱进怀里:“萍萍,别怕。你信我,你再信一回陈金默,好不好?”我摇着头,我不是不信他,我是不愿他背上一条又一条的人命。
“老陈,你别杀鱼了好不好,我俩不用换什么大房子,这个也够住的,不是吗?老陈,我不爱喝茶,你别要高老板的茶叶了好不好?”
“萍萍,你听我说,没有那么简单的。萍萍,你听话,别问了好不好。”
“老陈,我就想跟你守着鱼档踏踏实实过一辈子。”
“我知道,萍萍,我知道。我也想。”
“老陈,钱够了。你别让高老板给你找活儿干了,好不好。”
“……”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我再一次绝望——他为什么不肯就此收手?他为什么就不愿意过踏实的日子?我的抽泣再次剧烈,一股强烈的反胃涌上来,我挣开他的怀抱,爬在床边,刚才喝下去的水杯被我吐了一地。他光着脚下地再次倒了杯温水给我,轻柔的把我的脑袋埋在他胸膛,安抚着由于精神激动带来的生理紧张。
“好,萍萍,我答应你。我不接高老板给我找的活儿了。”
“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好。”
“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