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月出过半 ,钦天监的藏书楼依然闪烁着明灭的灯火 。夜凉如水,偌大的书阁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声的回响。
烛火熹微,映亮了少年半边脸庞。俊俏的银发少年默默地握笔反反复复的抄写着什么,桌案上堆积着散乱的纸张。
季危楼揉了揉有些干涩发痒的眼眶 ,在心里算了算 ,约摸亥时三刻了 。他已经坐在这里四个多时辰了,累的腰酸背痛。他却不敢耽误时间,若是明早不能交上课业,怕不是又要被监正惩罚。星河流转,天边的银河裹满了星子,尽情的扑撒在夜空里。
此时正是观星的好时间, 钦天监的人睡的都更晚一些。显然季危楼并没有多少观星的心思。蜡烛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风一吹,在墙上左右晃动个不停。不知为何,有影子相伴,反而增添了几分寂寥落寞。
“咕噜噜”肚子里的声音响了又响 ,但都被季危楼尽数忽略 。正拿着笔的他有些走神 ,不由得想起来今日澄澈明朗的天空与清爽缠绕着莲香的莲湖 ,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摘莲蓬了吧 。
抄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季危楼脑袋发昏,隐隐有些眼花 ,一不留神在纸上留下了一大滴墨团。倒不至于毁了整篇抄写 ,只是怎么看怎么碍眼。就像,就像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一样。
季危楼又想起来那个撞到自己的怪人 ,看着他一脸呆楞楞的看着自己 ,居然还说我是仙子?
季危楼心情复杂,被当做妖怪的次数多了 ,被当成女人还是头一次 。还不如妖怪呢。这人是眼神不好吗?想到这季危楼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冷漠的脸少了古板与老气横秋,多了几分属于少年人的活泼与可爱,整个人生动了许多。
季危楼胡思乱想着 ,盯着不小心点上去的墨团,犹豫了几秒还是把纸偷偷塞了进去 ,混在了罚抄里 。这么多遍, 监正不至于全部检查吧?
好饿......
哎……
季危楼现在本就是长身体的年纪 ,这个年龄段时常觉得食不饱腹都很正常,更别提他除了早上的两个馒头什么都没吃 。这会肚子里简直在对唱空城计。
“总不能吃书吧......”左右没有别人 ,季危楼也稍稍放开了自己 ,看着眼前的书他恨不得嚼碎咽下去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现在愿意用黄金屋和颜如玉换一块厨房没人要的馒头 ,谁换呢?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让季危楼警觉起来。瞬间绷紧了身子,学子都回去了,是谁?
人未到声先至。季危楼不可置信的目光移到窗边。
“吃书?哈哈哈 ,仙子喜欢吃的东西都与我们旁人不同 。看来我这烤肉是带的俗气了 ,给仙子赔个不是。 ”李蕴之从窗口突然探出身子,着实吓了季危楼一跳 。
“是你!”季危楼惊讶 ,没记错的话, 这里是七楼.......那一刻,季危楼心想,原来他还是个武林高手!
李蕴之看到美人认出他来了,忙高兴地连连点头 ,拼命挥挥手:“是我是我,拉我一把,我腿短上不去,快撑不住了!”
季危楼:“.........”他摔死应该不太合适吧。还是大发慈悲的把李蕴之拉了过来。
季危楼看着他腰间绑着的绳索,原来他也不是疯起来不要命的。
李蕴之双脚重新踏在了土地上,激动的热泪盈眶。情深并茂的对着地板表白,“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着土地爱的深沉!”
季危楼:“……”
李蕴之心情很好,但也没忘了正事。她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了这个银发少年的处境。朋友有难,我李蕴之怎么会不管不顾呢?(绝对不是被子里连累到的原因。)
季危楼闻到了难以忽略的香气,又一次勾出了肚子里的馋虫。只是实在抹不开面子去向一个陌生人讨要吃的。
李蕴之嘻嘻笑了笑,“饿了吧,特意给你带的。我够意思吧!”
看着眼前的人递过来的烤肉 ,季危楼有些迟疑的接了过 来,脸色微红的轻轻道了声谢谢 。他确实饿的不行 ,被监正责罚抄写八十遍《石氏星经》,写不完不许离开阁楼。原本应该会有同砚来送些吃的 ,只是自己一头银发被人传的邪乎其神 ,别人看他的眼神要么带着打量与嘲笑 ,要么带着害怕与警惕,还从来没有这样和别人轻松的相处过。
油纸包裹着的烤肉已经有点凉了,说实话口感并不好,还有点齁咸和辛辣。只是这一刻,季危楼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东西了。
“谢谢……”季危楼耳廓通红,声音喏喏道了谢。少年冷漠的外表下,原来是另一幅容易害羞的模样。少了几分成熟,多了几分可爱。
李蕴之哈哈大笑,很是爽朗。揽住级危楼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姿态。
季危楼觉得他有点矮,但还是配合的低下了头。
虽然夜色同样静谧,此刻却不再孤独。烛火照着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的身影,一起对着《石氏星经》奋笔疾书。
季危楼再次醒来,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桌案旁放着一张纸,画着自己熟睡的样子。季危楼耳廓又红了,本来是自己的任务,却让别人一起承担。季危楼心里忍不住的开心,暖洋洋的像被太阳晒过的被子。以后一定会报答他的,季危楼想着。
天色熹微,困得迷迷糊糊的李蕴之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在半路遇到了自己的冤家——慕舒。
“啊,哈哈,太,太子殿下……”
但是看到太子黑的像炒菜的锅底般的脸色,李蕴之闭上了嘴。
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