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地广,日头正盛,风拂幡动。小女娘弯唇浅笑,对着眼前的少年将军俏生生道。
“多谢凌将军。”
“裕昌郡主,你于我本就有救命大恩。此等小事,何须言谢。”少年原本冷厉的眼角眉梢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一旁体态圆润的副将忍不住对另外一名副将挤眉弄眼,满是浓浓的兴味揶揄之色。
“哥,少主公何曾对小女娘这般和颜悦色?”
得到的却是兄长无情的瞪眼一枚。
“不想被罚十军棍就管好你的嘴。”
本该直接入宫复命的凌将军带领着黑甲军不惜绕路陪同一无所知的裕昌郡主,入城后浩浩荡荡地一路来到汝阳王府大门前。黑甲森森,气势冷冽逼人,女娘骑猪,笑容婉然可亲。这几日都在此处等候府丁回报郡主消息的王府总管目瞪口呆。
凌将军刚下马站定,裕昌便已然潇洒利落地从猪背上一跃而下。
“……”
“哥,郡主这骑术还真不错。”圆润副将忍不住赞叹,毕竟裕昌郡主此前从未从军训练,坐骑又是一头凶狠难驯的野猪,竟也甘心任凭娇弱的小女娘驱使,一直安静乖巧。
“闭嘴。”瘦削副将连忙低斥,发现自家少主公只是侧头冷冷一瞥,并无他言,他忍不住心下一松。
裕昌笑眯眯地抬手轻抚野猪的头顶,若是换成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看起来倒也不会如此诡异惊悚。更何况,她还特意给它取了一个如此山野气息浓厚,又与其面目毫不沾边的名讳。
“杏花,咱们终于到王府了。”
圆润副将终于机灵了一回,眼疾手快地及时捂住嘴,避免祸从口出,另一边的兄长见此甚慰。
王府总管早在听到郡主二字时便恍然大悟,急匆匆地跑进去禀报。
“我的裕昌啊,你可终于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霜丝华服的老妇人由傅母扶着,快步来到王府门口。毫无疑问,来人便是汝阳王妃。
仅靠一月一封家书,相思之苦实在难解。阔别十年之久,泪流满面不止。
“大母!”裕昌连忙上前,乳燕投林般扑入她的怀里。纵使养尊处优,保养得宜,到底抵不过岁月蹉跎,思念成疾,比起裕昌离去前的最后一面,已是苍老许多。
“一转眼,你就长大这么了。你和你阿父长得真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汝阳王一脉单传,世子世子妃双双亡故,后代仅剩裕昌一女,本该在千娇万宠中长大,无奈世事弄人,自小长年游走千山万水间不得归。久别重逢,汝阳王妃自然是爱怜心疼万分。千言万语诉不尽,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凌将军,多谢你今日护送裕昌回来。”汝阳王妃轻轻拭泪,敛去激动的情绪,难能可贵地在裕昌之外的小辈面前端出一副眉目慈和的长辈姿态,这是当今陛下也几乎没有过的待遇。
“汝阳王妃不必客气。今日一家团聚之喜,外人不便打扰。本将军还要入宫复命,先行告辞。”眸光轻移,便将素衣女娘的身影整个框进眼底,“此前裕昌郡主于子晟有相救之恩,改日必定亲自登门道谢。”
“将军慢走,届时裕昌必扫榻相迎。”明明漂泊在外多年的裕昌郡主,此刻行止仪态却丝毫不输一众都城贵女,好似浸润多年的宫规礼仪早已刻进骨子里,浑然天成。
少年将军飒然翻身上马,在围观百姓敬畏的目光中策马而去。
裕昌静静目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头,才随王妃一道进去,眼波流转间掩不住丝丝缕缕的不舍失落。转身前还不忘吩咐王府总管务必好吃好喝照顾杏花,这一路长途跋涉多亏它,还要给它全身上下好生擦洗一番,再妥帖安置在王府后院的马厩里。
留下王府总管监督两名府丁胆战心惊地上前去牵引郡主的坐骑野猪进府。
凌将军一路护送裕昌郡主回到汝阳王府一事,早有宫人入宫向文帝禀报。文帝激动地反复盘问个中细节,伶俐的宫人言语绘声绘色堪比茶楼里满堂叫座的说书人,文帝听得老怀大慰,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