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和她也没有再见面。我每天将自己泡在工作中,努力忘掉关于她的事。连续好几天的通宵总算将一些亡魂轮回的事情处理好了。我揉了揉太阳穴,看见旁边有个亡魂。她见我看她,憨厚一笑:“你们引渡者真拼命,感觉我儿子工作都没你拼命。”
亡魂是个大妈,突发老溢血死了,唯一的愿望是看着儿子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再抱到一个孙子。我没说什么,高强度的工作使我头痛欲裂。
“嗐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姑娘啵?,哎哟,那姑娘天天在马路牙子上喝酒,就算人没有了,魂还在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呢!”大妈惋惜的说着,才想起上次帮常婷解围的就是这个大妈。我头似是更疼了,我皱了皱眉,认命了。
“她在哪?”我问。
大妈说了个位置,我走出了工厂。只是没看见大妈脸上的惋惜与她浅浅说的那句话。
“有些事情你终要明白。”
我来到了大妈所说的地方。她正一个人喝着酒。其实很奇怪人死了,只剩下了亡魂,却也可以像人类一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是终不同的是他们没有温度,或许说触碰他们时只有冰冷的感觉,他们的心脏也不会跳动。但这并不影响亡魂一切的生活。只能说以这点来区别人与亡魂吧。
我走到她面前。路灯下,我的影子像似团阴影将她包裹,她没有抬头看我。我将她手中的酒拿掉,放在一旁。
“你在自暴自弃什么?如果换做是别的引渡者他们早强迫你进入轮回了。与其这样,为何不多陪陪你妹妹。”我冷冷的说着。
“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她也不甘示弱,冷漠的回击着我。我沉默,我本不想插手关于亡魂的任何事,可是我却不受控制的想要管制她。我坐在她身边,心里哭笑自己真是找不到一点理由反驳她。
良久的沉默,我才听到她轻轻的问了句“时,你觉着自己快乐吗?”
“他说引渡者不需要感情,所以我并不知道。”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我难得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奇怪,他是我的父亲,可我始终觉得他更像一个陌生人,他除了教我知识,从不会与我说其他,也不会对我笑,给我鼓励,到最后我也不愿叫他一声父亲。
“他,是你的父亲?”
“常婷,我有时候觉得你并不是亡魂。”我略微有些惊诧,随即哭笑不得,她好像知道太多事了。她朝我笑了笑,也没见刚才的冷漠,向我递了一瓶酒。
“不要觉得就不是个好东西,都说一醉解千愁,虽然我也不知道变成亡魂会不会醉。”说着,她打开了酒,朝我扬了扬头,示意我也打开。我犹豫了几秒学着她的样子打开了酒。她将酒与我的酒碰了碰,然后喝了一口。
“这个呢,叫干杯,我发现你真是不懂人情耶。”她见我疑惑,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催促我喝。我浅浅的喝了一口,我略微皱眉,其实酒并不好喝,入口有些苦,还有点呛。但是会让人上瘾。
“不好喝?”
我没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喝着酒。
“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晚风将她低低的声音送来,让人听的不真切。
“嗯?……我应该记得什么?”我看着她失落的望着我,我有些奇怪。
“我见过小时候的你,也见过你的父亲。可惜……你都不记得了。”她轻笑一声,语气间有些自嘲。我迷茫了,我的印象里完全没有她,连一点轮廓也没有。
“你,不记得很正常。我爸妈车祸那年,我曾见到过他们的亡魂,我想他们的愿望便是陪在我和常熙身边吧,那时候碰巧我住院,那时候啊,我在医院你遇见了你。……可是好景不长,在我出院那天,你父亲强行将我父母引渡,你也不见了。”她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我捏了捏眉心,仍旧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别想了,很痛苦的。”她望着我,眼里满是萧瑟,心疼的看着我。
“……”
“其实,我很好奇,引渡者不是都要完成死者生前愿望嘛?他们是怎么强行完成他们的愿望呢?”
“引渡者可创立一个与这世界一样的空间,因为游荡亡魂太多,不愿轮回会导致轮回崩塌。”我顿了顿,继续说道。“空间的时间会比正常时间快很多,里面的人也是不会变的。也是说,让他们快速完成愿望,前往轮回。”
我朝她解释着,关于引渡的事我会解释,从小受父亲教育,所以我不忘自己的本职。
“你会吗?”她喝了一口酒,眯了眯眼,轻声的询问道。
“会。”我没有犹豫的说道。她像是意料之中,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俩沉默的喝了一瓶又一瓶的酒。其实很不该与她扯上更多的关系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正放空着,余光瞥见她向后倒,我急忙拉住她的手腕。
“你干嘛。”我不解。
“躺着呀,你不觉得躺着更舒服嘛?”她眨巴着眼睛,笑着说道。
“不嫌脏嘛?”
“脏什么,我现在可是亡魂耶。你要试试嘛?躺马路牙子还是挺不错的。”说着,她躺了下去,然后又是一脸期待的望着我,尽管我不愿却还是陪着她胡闹。
她望着天空,哼唱起了歌,不知多久了,我很久不似现在这般轻松,没有人会教我喝酒,教我人间的规矩,也没有人让我跟他一起躺马路牙子。我生腾出一丝不一样的情感,我并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什么,只觉着它让我快乐。转头看她,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有繁星倒映她眼中,一时便忘了挪开眼,忽然她转头看我,扑哧一笑:“看我干嘛呀?我脸上有东西啊?”说着,还拿手摸了摸脸,我慌了神,挪开眼,转过头,不说话。
“时。”她转头盯着我。“做你自己吧,为什么要听你父亲的,你也可以拥有感情的不是吗?”我也可以拥有……感情嘛?脑海似是有一些记忆一闪而过,我想去捕捉却扑了空。我闭了闭眼,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她。
睡着了?
“……”
我盯着她发呆,她说我们曾经见过,见过我和父亲,她像是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假装不知道,来和我认识,我没来由的恐慌,我像是被困在未知里,他们都不愿告诉我一个真相。所以记忆里那片空白是父亲抹去的吗?也是我为什么会一眼望见她她的原因嘛?是因为曾经相识嘛?
想了很久,思索不到答案,便也只得放弃。我将她背起,还是要送她回家的。她很轻,身上是冷的。在路灯下,她甚至没有影子。我似乎有些不清醒了,我突然希望她是活的,至少她是存在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她家门口。我正准备叫醒常婷,就见门打开了。里面的人儿似是愣了一下,随即让了路。灯光从房门内透过来,我这才看清,她是常婷的妹妹,常熙。
将常婷安顿好后,常熙关了卧室门。她看了我两眼,淡淡的说:“你可以走了。”
我还未说什么,她就下起了逐客令,我也没多停留,只是不明白常熙看我的眼神不善,像是在看一个仇人的目光,我和她有瓜葛嘛?酒精使我的大脑昏沉,我很快便入睡了。我竟梦见了小时候。
那时候的我很向往外面,我不停的偷偷看一些死者生前的回忆。他们的回忆包括着很对感情,我感到好奇与向往。可这终是有天被父亲发现了,他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叫我跪着,取来了鞭子。鞭子打在身上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犯什么错了,难道看回忆也是一种错误嘛,想拥有感情也是一种错误嘛。我只见他冷冷的说着“引渡者不该有情。时,这些东西你不该看,也更别妄想拥有感情。”我默默的承受着挨打,直至我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那次之后我也从未叫他一声父亲。
陆陆续续的梦让我觉着不安,可是困意却怎么也挡不住,我还是继续昏昏沉沉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