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西洲曲》

寒风朔雪，檐上的冰棱已挂了三天。一阵穿堂风掠过，冷得刺骨，叫人睁不开眼。

程念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捡到的萧辰。 那日他与程示外出寻药，许是太久没有出过门，刚下马车，程念便被吹过的一阵寒风冻得直哆嗦。

程示替他拢了拢身上穿的火红狐裘，“阿念，你身子若是受不了，便让我自己去罢。”

程念缩缩脖子，当即就拒绝了程示的提议，“不行，阿示你太鲁莽，我们此次要去摘的琉璃七叶需得十分谨慎，不然会破坏它的药性，可不能让我这两个月白等，所以阿示你啊，还是乖乖的送我上去吧。”

少年在提到药草时，眼睛里盛满了光，饶是满天飞雪也遮不住少年眼里的希冀。风花雪月也不及那一点光耀眼。

“是,是，是，程示太鲁莽，所以我的阿念少爷啊，快上去取你的宝贝吧。”说着，程示蹲下身子，让程念趴在了自己背上。程念身子骨弱，单凭自己恐怕连山腰都到不了.所以每次上山，都是让程示背上去的。毕竟马车太跌簸，程示练过武，断不会让程念有半分闪失。

山路十分崎岖，不时有些断木横在路中间，都在程示高超的轻功中轻松越过。

“阿念，就在前面了……”程示转过头去看儿程念潮红的脸，乌羽随着呼吸扑扇。头上的貂帽不知是何时落下的。“唉，怎的这么快就睡着了。”他将少年身上被的狐裘盖好，给少年戴上帽，随即轻轻将少年唤醒，毕竟是大雪天，还是早些摘到回去才好。

程念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阿示，把刀给我吧。”

程示扶着他，看着他伸出被天气冻得通红的手接过匕首，让程示用内力护住，慢慢刨下了琉璃七叶。他将琉璃七叶举到阳光下，眯着眼看。

叶上还有未化的霜，随着阳光的映射轻轻流转，七片叶在快速转动下形成一朵冰蓝色的花，散发出彩虹般的光辉。

程示也不说让他注意着凉的话，只是静静注视着他。摘完药后总要欣赏一番，这是程念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欣赏完琉璃七叶后，程念将它轻轻放入了木箧中。

“阿嚏！”程念揉了揉发红的鼻头，“快，快回去、我快冷死了。”

程亦无奈地笑笑，“刚才摘药的时候怎么么不见你说冷呢？”虽是这么说，程示还是将少年放在背上，

肩上的少年努努嘴，嘟囔着说：“你懂什么？这不一样的。”

“是。这就送你回去，抱紧了，小少爷。”

又挪输他，阿示真的是烦死了。程念心说。

回去的路上，程念在程示耳边说个不停，什么他最爱吃的那家蜜饯关门了啊，又或是他栽的蜡梅什么时候才能开花，诸如此类。简直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程示感受到肩上的少年因说话扑在他耳间的热气，颇有些不自在。他也不嫌程念聒噪，一一回答了程念提出的琐事。

“那家店我打听过了店家后天就营业，到时候给你买。”

“现在知道惦记你那梅花了？我当初将它移到院子里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人说的‘那破树枝光秃秃的难看死了’？”

少年有些置气地轻轻捶了捶程示的肩膀。“哎呀.阿示你就不要拆我台了.我这不是怕一路上没有人同你说话寂寞吗，你居然这样对我。”

“况且我看话本子上说梅花开的时候，花瓣比血还要红，映着漫天白雪，实在是人世难得一见的佳景。”

话题虽说转的很生硬，但也不难听出少年对梅花开放的期待。他心中的少年，即便身体赢弱，也从未放弃过对这世间万物的期待呢。

佳景么？程示心想，少年对他来说就是上天给予他最美好的风景了。

“阿示。”少年拍了拍他的肩，将他的思绪拉回。“你看前面，我们的马车旁是不是躺着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