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言也,飘于牖间。 其影既高而瘦,淡若水墨。 夜稠稠,星光不及身。 魂曰:“吾当去矣。”
白芍曰:“然则速乎?”
魂曰:“天下无不散筵。”
白芍颔之。 既而曰:“我等复相见否?”或颔之,数语而已,如数年故人。
魂曰:“孰知之? 但恐到时不记尔花耳。”
白芍曰:“无害。
魂乃微笑曰:“知事妖魅。”以手扪白芍头,唯魂魄轻尔。 微不足道者,窗边惟余凉风。
白芍怅然望魂初凝视者,名参宿。 明而璨。
以夜出也,起则后平日。 尚佑已在楼下,扣碗催食曰:“早耶? 于楼上得楼下,又于屋内得屋外,好歹亦花了一盏茶,就是阳春面也该加个卵。”
加子何以谓阳春之面? 立肥正是馆中张厨子,也陪胡尚佑鸡飞狗跳地满屋寻了,抹汗曰:“也不是我故意哩。 掌柜一旦出门买菜至今不还,君亦见之,厨间除此疙瘩,殊无料也。”
掌柜的细想,与其使厨人于菜钱上计算了自己,倒不如自起早了赶个过去。 常早买好,今不知有甚新事,岂是苦客?
尚佑见芍下,乃屏人曰:“精神稍减,昨眠不佳耶? 其次不得择朽烂房间。” 因以所自碗面置于芍前,“先点垫腹”,须臾开胃,更点他物。”
又冲厨子曰:“再来碗面。”
厨人不得已,叠声而退。
尚佑碗面初进,犹冒热。 其香虽诱人,芍腹未鸣,推却其碗曰:“你吃罢。”
尚佑见之,不似饥状,亦不为动,曰:“诺,先来吃。” 白芍乃昨夜所闻,心神稍乱,见尚佑以一碗粗阳春啖之,颜色飞扬,不觉稍安。
既定计矣,此店颇有古怪,必与尚佑谋之。 魂何为来,何见于野?何独自知,统皆疑惑。 夜半思之,不知所出。 而左右最亲近者,则胡尚佑也。
尚佑徐徐吸面。白芍言讫,便放下碗,曰:“可唤我同来。”
白芍郝然。 其所思惟,小狐何故不闻动静,而不思与尚佑俱来。 虽觉魂魄无恶于己,然突如其来,若有事焉,非能简察也。
他道:“……把你吵醒,总是不大好的。”
言何患乎当时之危,若此之类,未尝不结舌。
尚佑曰:“有何不善? 凡有事焉,吾皆与焉。
一指指而数之曰:“纵使当时十虎,百狗,也都无惧。 遇一,打一;遇双,则打走一双。”
白芍听而思之曰:“你不怕虎,也不畏天狗,只怕……一个会饮酒的女人。”
此真狐之败笔也。 尚佑面赤,曰:“才不怕酒娘!”
尚佑赤面如朱衣,白芍知其恚,乃口自出曰:“会饮酒好女?”
尚佑怒曰:“美女无惧!”
首上似有热气出。 明年少年郎又不服,白芍知之,然毛鬣牙狐,未尝有以生其气,而亦不自欺也。 乐及己心,柔盈其体。
不觉引手,抚其面而怒。 本犹扭头自誓,胡尚佑身遂僵直,仰面视白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