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板着死人脸把我拖回他家,蓝家的人约是都通了气,全都装作不认识我;他们的脸色,也全同别人一样。
进了书房,他便锁上了门,把我关起来,宛然像是关了一只鸡鸭。
他与我师弟究竟是不是翻脸了,这一件事,越教我猜不出底细。
前几天,大梵山的修士来告急,对蓝家人透说,他们村里出了个妖邪天女,若给大家打死了,便挖出他的妖丹与心肝来,心肝用油煎炒了吃,妖丹打碎炼化了,也可以壮壮修为灵识。
“那石头天女有心否?”
我插了一句嘴,那修士和长须老蓝便都看我几眼。
今天才晓得他们的眼光,全同外面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想起来,我从顶上直冷到脚跟。
你看那修士“互相切磋”的话,和一伙青面獠牙人的笑。很久以后,聂怀桑和蓝曦臣的话,放到如今来,明明是暗号。
“我什么都不知道,二哥你帮帮我。”
我看出他们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们的仙剑,全是鬼森森的排着,这就是修仙的家伙。
他们会戮妖诛魔,就未必不会戮我诛我。且我如今修为低下,金丹全无。
照我自己想,我虽然不是恶人,自从鄙薄了蓝家的家规簿子开始,可就难说了。
可我的金丹,现在孕在我嫡亲师弟的肚子里。他八岁便跟了我,同床共枕小十年。金丹有如我俩的骨肉,谅他们如何夺!
哈!聪慧如我,必须也当然要先他们一手。
仙门百家似乎各个别有心思,我师弟大概全猜不出。况且他们一翻脸,逢人便说我是妖邪。
我还记得江叔叔教我,无论怎样好人坏人,辩驳他几句,他便说“明知不可而为之”。
犹记少时,师弟一逢我亲他嘴,便只会红着脸抽我巴掌,骂我好不要脸。哪里知道死人脸如蓝忘机,也会对他色欲迷心虎视眈眈。
我必须防微杜渐。
看,邪恶如我,单纯如他。
他哪里猜得到恶人心思究竟如何,况且是恶人在盘算着要吃要杀的时候。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
古来时常灭妖戮魔,仙诀我也还零零碎碎记得,可如今也越发不甚清楚其中意思了。
我翻开仙门修行的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没有来处,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几个字。
义?
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的字是“杀戮”“争夺”!
书上写着这许多字,修士们说了这许多话,却都笑吟吟的睁着怪眼睛看我。
我师弟虽一心痴恋我,但我那时也是妖邪,所以他阻不了仙门百家。
他们如今又齐聚一堂,定想要杀吃炼化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