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很好，大课间，老师动员大家下楼做操，美名其曰活络筋骨、振奋精神。
一片怨声载道中夹杂一声不和谐的欢呼，来自孟延。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大家对这个人有了深刻的认知并给他贴上“奇怪”的标签。
可以说孟延的存在在沉闷的班级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从没见过一个人经受高三高强度的学习压力，还能这样神采奕奕。
如果不是怕破坏同学情谊，都想送他一个称号“打不死的蟑螂”。
孟延颇有交友的天赋，还没来几天就和一众男生打得火热，极其要好的几个，习惯笑称他为“强哥”，意欲彰显他强悍的生命力。
除了白天恶补文化课，听说他每天练舞也要到深夜，第二天还是容光满面，“强哥”的尊称实至名归。
老师通过扩音器又喊了一声，同学们才拖沓着脚步，零零散散走出教室。
叶塘本想和纪扬秋一起走，见他匆匆离开，便跟在他后面，张嘴喊他“纪扬秋”
但叶塘怀疑自己根本没喊出声，因为纪扬秋没任何反应，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远，逐渐成为一个小小的点。
阳光穿过护栏，映在叶塘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衬得黑漆漆的。
“你叫叶塘？”孟延不知从哪冒出来，轻拽了下叶塘的胳膊，把她拦在楼道里，垂着眼看她。
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拽，叶塘一瞬间呆住，很快又反应过来，使劲抽出了胳膊
“你这人什么毛病啊”
语气很冲，孟延还要说些什么，怕她要走，伸出两手就要扯住她的衣服。
叶塘有所惊觉，重重踩了他一脚，转身就跑，于风中送来一句“有病”留孟延在原地痛呼。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不完全像那人说的那样嘛，叶塘？孟延嘴里咂摸着她的名字，扭了扭被踩的脚，下手真重啊。
纪扬秋临时被班主任叫去，直到上课才回到教室。
坐到座位上，习惯性往叶塘的方向看一眼，发现她脸色不太好，像悬了朵小乌云，阴沉沉的，很快就要下起雨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斟酌着言语，悄声问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叶塘先是没说话，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对他摇摇头，
“我没事啊，你刚刚去哪里了？做操时都没看到你”
声音很轻，被云裹住似的，听得纪扬秋心中泛起无端的慌乱。
“我…”
纪扬秋刚开口，老师便走了进来，咳嗽了几声，顺着他们的方向甩了一记眼风。
叶塘察觉到了，写了张纸条递过去“下课再说叭”
纪扬秋看到纸条的内容，心思微动，稍稍平复了慌张的一角，而另一角又泛起更大的波澜来。
她对我用叭这个语气词耶，好可爱，而且…而且她还注意到我下课没在！像有烟花在脑袋炸开，炸得纪扬秋晕晕的。
两节课连堂考试，课间休息也被占用，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收完卷子，才有说话的空闲。
纪扬秋站起身来，抻了抻筋骨，看见叶塘脸上闷出的红晕，俯身向她凑近了一点
“你的脸好红，太闷了嘛，去吃饭吧，顺便透透气，我在路上和你说，好吗”
叶塘心思有些沉，这次数学考试时间很紧张，又有好几道题全是空白，没有一点思绪连蒙都不知道怎么蒙。
但这是自己的事，叶塘不想把坏情绪带给纪扬秋，她轻拍着脸颊搓了搓
“好，我们走吧”
室外的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叶塘抬头去看，被刺得睁不开眼。
纪扬秋就走在她旁边，距离有些近了，校服微微摩擦着，但两人都没察觉。
暖春的季节，校园里栽种的杨树已经冒出了新芽，空气中弥漫叶芽的清香，微微带点苦涩。
叶塘抚了抚额前被风吹乱的一小缕发丝，转眼去看纪扬秋
“你…要说什么”
似乎有什么事很难开口，纪扬秋抓了抓头发
“大休息是老师把我叫去了，说让我代表学校去s市参加一个竞赛，也算是一次学习机会”
说完又用亮晶晶的眼神盯着她，一副求表扬的小狗神情。
叶塘打心底为他高兴，他这么优秀就该去见识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我们学校会有很多人去吗”
“嗯，也不算很多，大概十几个同学”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语气，叶塘却感觉看到一只兴冲冲摇尾巴的小狗。
但小狗很快又垂下耳朵
“明天就走，下周日才回来”
“这样子，要去一个多星期啊”
“不过蛮好的啊，时间长才能多学点嘛”
叶塘垂下头，深吸了口气，勉强抑制住心底的失落。
“嗯，我不在你不会的题可以去问蒋冬泽，他数学很好，或者攒下来等我回来，算了算了还是问他吧，解题讲究时效性。”
“还有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吃饱饭才有力气学习，你说对吗。”
“噢对了，等发手机了，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叶塘，我还不知道你的电话”
小狗絮絮叨叨一长串，像一片轻盈的羽毛，顺着风的方向钻进叶塘敏感的情绪里，。
“纪扬秋，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叶塘又抬起头看他，眼眶红红，里面蓄满了泪，泪滴随着抬头的动作，顺着脸颊下滑。
纪扬秋开始被她语气里的绝望惊到，又瞧见她淌满泪水的脸，心里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慌张地伸出手擦拭，每一滴泪都裹上太阳的火热，灼烧着他的指尖，也煎熬着心脏。
叶塘挡住纪扬秋替她揩泪的手，低头在衣袖上狠狠一拭，袖口沾上了水渍，留下一道长痕，像雨水打在玻璃上遗下的水痕。
纪扬秋张嘴要说些什么，却被叶塘打断
“我每天起很早，睡得很晚，拼命拼命地做题，上课没听懂的知识，就在下课死命补回来，而且还有你帮助我，遇到难题你都会特别认真耐心地帮我解答。”
你知道吗，我特别特别感谢你，可我的成绩还是一点起效都没有，我是不是好没用，可是我…”很想和你一起。
未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感觉喉咙里的水分被太阳蒸干，风也灌了进去，干涩生疼。
叶塘一点都不想在纪扬秋面前流眼泪，不想被他看见她的脆弱。
可几件事揉在一起，团成了巨大的球，把她伪装完好的情绪砸出了缺口，那些消极负面的想法一股脑钻出来。
那片羽毛更是在她心里不停飘转，搅得她没办法思考，嘴巴和眼睛都不受控制。
“叶塘，我从来不觉得你笨，你擅长的科目学的很好，语文和英语一直都是你的强项不是吗，理科相对薄弱，但你一直都特别努力，从来不会放弃，你身上那股劲儿，让我特别佩服。
“你不知道，在我眼中你一直都是闪闪发光的”你不知道你曾无意间驱逐了我那段黑暗的时光，叶塘你也不知道，我把你视作彩虹。
小狗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却无端填补住叶塘内心的缺口，小狗的鼓励也很有效，尽管可能只是安慰的话，却如一阵暖风烘干了她的眼泪。
也许怕她不相信，小狗又用坚定的语气补充道
“真的！叶塘在我心里，你是很厉害的人”
或许是安慰人的话太过生硬，叶塘被小狗的生涩逗笑。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常叶塘自己能一个人默默消解，现在有个人拉着她，把她往漩涡外拖
“我知道我很厉害，我一定会追上你，纪扬秋你等着”
前面半句是玩笑话，后面却是叶塘实实在在的想法。
小狗怔愣了一下，随即也笑开“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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