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这么说的传言

本想等放学再找叶塘郑重道歉，但纪扬秋沉不住气，又不忍心打扰她做题，硬是苦苦挨到了下课铃响。

怕她走了，慌忙把写好的字条递过去

“可以留在这一会儿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要么一起去吃饭吧，我在路上说，我们好像好多天都没一起了，你今天也和别人约定好了吗”

叶塘伸手接过纸条，不经意触到了对方的指尖，温暖的触感，她曾观察过他的手，手指细而长，指甲剪的干干净净，和他整个人一样赏心悦目。

她心思又沉了沉，觉得自己确实给纪扬秋带来了困扰，应该和他道一声歉。

“对不起”

两人惊异地对望。

对不起什么？纪扬秋为什么道歉，叶塘想不通，但她已经因为一件事煎熬了太久。

大概十天前考完试，老师丢下一句“上自习，班长管纪律”就离开了教室。

兴许是高强度的考试耗费了大家太多“认真细胞”，同学们力图在好不容易得来的不受监管的时段里找点乐子。

八卦在这样的氛围里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从每天看了什么“禁书”，学校谁又因为什么被通报批评了，聊到班里有多少对情侣。

整体呈现由小及大，由宽泛到具体的形式，这是叶塘听到后方火热的聊天后总结出来的，当然纯属个案，不具备代表性。

叶塘侧眼看了看身边的人，兢兢业业，埋头苦读，顿时感到羞愧，准备关闭耳朵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

她翻看起今天刚考的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对她来说难度太大，最后干脆放弃了，想到这不自觉地叹气。

纪扬秋也许听到了，转过身问“怎么了，遇到困难了？”

声音太过温柔，语气过于自然，让叶塘萌生他一直在留意她的错觉，什么困难他都能帮她解决吗？

意识到自己在自作多情地曲解别人的好心，她捏了捏指尖清醒过来

“纪扬秋，这题我不太会，你可以教我吗”

纪扬秋把她手上的试卷接过来，一点一点地帮她解析题干寻找思路，叶塘觉察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她的脸好热。

一定是教室里太闷了，她准备解完题就去把窗户都打开通风，纪扬秋的脸也好红，真的是太闷了。

叶塘感觉扎起的马尾被扯了一下，力道不大，但因为太突然，更出于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奇异感，她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还没稳定情绪，更大的惊吓迫不及待地降落

“叶塘你和纪扬秋是情侣吗”

后方男生调侃性的询问像给叶塘施了个定身术，她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处于静止状态，头脑是，心脏也是。

一声清脆的响，纪扬秋拍掉男生还留在她头发上的手

“你做什么！”

叶塘这时才回神，她转头去看纪扬秋，第一次在他脸上感受到直观的怒气，“黑云压城城欲摧”叶塘不自觉想起这句诗。

纪扬秋笑起来的眼睛有一种凌厉的漂亮，但真正生气的时候便只能让人觉得凌厉了，她第一次见他对人生气。

可能用劲太大，后桌男生痛呼起来，还不忘辩驳

“至于嘛，我不就是…大家都这么说”

纪扬秋的眼神太沉，压得他把想说的话半咽进肚里，小声地吐了句“对不起”。

叶塘没预料到纪扬秋反应那么大，他也被“情侣”吓到了吧，她笃定他讨厌别人把他和别的女生绑在一起。

她对他的洁身自好有清晰的认知，毕竟她撞破了好几次告白现场，也目睹过他的温柔刀。

叶塘也听过“大家都这么说”的传言，不过后桌男生显然得到的是虚假信息，她却有点相信自己听说的是真的。

大家传纪扬秋其实喜欢男孩子，不是泛泛的性向而是一个具体的人，是总在他身边打转的蒋冬泽。

为什么相信这个传言，叶塘说不清，可能是一种感觉，她的感觉很灵敏，这不现在就感觉出自己的失落来，她开始有点讨厌自己灵敏的感觉。

那天之后叶塘有意疏远纪扬秋，说疏远又不太恰当，准确地说是把控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不想让纪扬秋讨厌自己，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从没人教她怎么应对这种局面。

自打记事，叶塘就敏锐地察觉出自己家庭的特殊，她的爸爸妈妈总是吵架打架。

多数情况下是爸爸单方面对妈妈的施暴，事后妈妈带着一身的伤，瘫坐在地上流泪，她也在哭，爸爸则跪在她们面前忏悔祈求原谅，并保证没有下一次。

可下一次不知道在哪个瞬间就发生了，同样的场景，叶塘觉得自己进入了时空循环。

妈妈给她讲过小红帽的故事，叶塘觉得爸爸就是那只伪装的狼外婆，结婚前骗过了妈妈，结婚后也骗过了外人。大家都认为他是个对家庭负责的三好丈夫。

他好像也骗过了自己，总在妈妈和叶塘面前细数对家的奉献，并放言全都是因为他，她们娘俩才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于是他更加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恶劣。

爸爸用名义上的爱囚禁妈妈，限制她的社交，批判她的容貌和身材，叶塘仿佛一直生活在小红帽的童话里。

不幸的是猎人没有出现，于是她看到狼外婆一口一口把妈妈吃掉。

精神崩溃了，疾病就会趁虚而入，在叶塘还没来得及长大，还没具备带妈妈逃离的能力时，她就离开了。

黑暗童话落幕，旁白是叶塘的心声:爱难道是这样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