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洞，交谈

南疆 焚香谷

几位焚香谷弟子带着张小凡二人离开后，为首的一名弟子介绍道：“想必两位有所耳闻，这兽神逃往了十万大山，它的巢穴就在那里，这十万大山地形错综复杂，还请多多小心。”

张小凡问道：“云师伯不一同前去吗？”

为首那人呆了一瞬，立刻回神道：“谷主之前前去探查，被兽神巢穴那里的阵法所伤，还未痊愈，希望二位也莫要过多深入。”

张小凡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牵起了一旁女子的手，有些羡煞旁人。

十万大山

一连几天的赶路，即便是对熟悉此地的焚香谷弟子也是一件疲倦之事，大山中处处有需要规避的危机，凶险诡异，需要人一直心神紧绷，张小凡两人道行高深，面色如常。

面前的一片黑色森林，看上去便让人有些反胃，剧毒的瘴气弥漫升起，而兽神的巢穴就在此中，没有别的路可走，几位做向导的弟子回头看了一眼，示意是否继续。

张小凡点头，腰间‘墨雪’墨绿色的光芒闪耀，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包裹着几人，一路上，陆雪琪只有张小凡和她说话才会有所回应，穷山恶水、毒虫猛兽，这些在在让人惊惧的事物对她而言，往往只是视而不见又或是瞬间化作剑下亡魂。

几人看着这薄如蝉翼的屏障，但一想到这位的道行，又立马安心了下来，微笑说道：“两位，穿过这黑色森林后，便离兽神的巢穴不远了。”

这一段路，有了这屏障的保护，自然是顺利的多，偶尔有些猛兽，张小凡只是微微催动‘墨雪’仙剑，发出阵阵更像凶兽的吼声，便吓退了。

张小凡忽的问道：“不知各位，是如何找到这兽神的巢穴的？”

为首一人如同背书一般答道：“谷主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以前我们焚香谷对十万大山这里的确没有在意，但兽妖浩劫一出，我们当然会注意此处的。至于兽妖巢穴，也是我们门下弟子追踪兽妖残部发现的，为此可是牺牲了不少我门下精英。”

张小凡对这答案浑不在意，心里明白这几人恐怕出发前收到了什么指令，不过此刻倒也不好追问。

又走过了一段路，周围变得越发阴森，不过顺着方向看去，已经隐约能看到此行的终点，带路的几人指了指那里，说道：“那里名叫‘镇魔古洞’，便是兽神的巢穴，当时兽神就是从这里复生的，两位可还要继续前去？”

张小凡懒得继续与他们虚与委蛇，说道：“让我们两人前去就好。”

那几人确认了一番，像是逃一般离开了这里。

这满山遍野几如鬼域一般的地方，竟然安静的不可思议，别说没有凶猛的兽妖，便是自从进入十万大山之后处处可见的毒虫猛兽，竟然也踪影全无。

走到了那石洞面前，奇怪的是，这洞口，居然屹立着一座如栩如生的石像，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风霜，竟也不曾抹去这所刻女子的美丽，石像凝视着这洞内，不知被刻的人和雕刻之人，又是怀揣着怎样的情绪。

离那个洞口越来越近了，周围的光亮竟似乎也逐渐黯淡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光辉，都被接近‘镇魔古洞‘洞口上方的黑云所遮挡住了，彷彿这样一个地方，是不容许光亮进去的。

张小凡觉得这石像有些莫名的熟悉之感，思忖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仍是一脸平静的陆雪琪，忽的问道：“那日，小白对我们所说的那个传说故事，莫非就是这里，这石像就是那巫女玲珑，而兽神就是那个戾气生命？”

陆雪琪眼睛一亮，回想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

只是那传说中的故事，是真是假，在代代相传中，又改变了多少，曾经的美丽，曾经的壮烈，曾经的情感，在这无数载的光阴中，又有谁会记得？

张小凡拉了拉陆雪琪，两人不约而同向这石像微微行了一礼，最后回望一眼，便毅然决然走进了这漆黑阴森的‘镇魔古洞’。

还未走两步，突然平地刮起了一阵阴风，随之缓缓腾起了一股白色的冷气，体积越来越大，最后更逐渐凝聚成形，白气中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吼声沉沉，咆哮阵阵，混合在阴风呼啸之中，更增威势，直如猛鬼天神一般。

那是一个身形巨大的凶灵，带着一剑一盾，厉声问道：“又有人前来叨扰娘娘吗？”

张小凡回想了一下，问道：“你是当年跟随玲珑巫女的人吗，据我所知，兽神已经复生，祸乱天下，此刻重伤逃窜，你若是真心追随玲珑巫女，为何不随我们一同前去斩杀兽神？”

那凶灵一下心情沉了下来，仿佛被戳中了最大的心事，默然许久，凝视着两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知道巫族往事？”那凶灵原本愤怒的声音似乎突然变了样子，声调中有说不出的冰冷。

“传说罢了，从一些偏门之处偶然听来的，若传说为真，便放我们进去吧，至少我们两人，会记得你们曾为南疆做出的贡献。”张小凡答道。

在这一片静默之中，忽地，那凶灵猛然抬头，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彷彿有数不清的沧桑往事，尽在这一啸之中。情绪激荡中，凶灵仿佛有些寂寥之意，却又哭不出来，神色奇怪的很，但终究还是将路让了出来。

“就凭你们两个，恐怕还不够，罢了，只是我胆小不敢面对而已，我恨我被他人所骗，让兽神复生，若是你们真能杀它，我在此替娘娘感谢你们。娘娘，当年我追随你前来，又何曾想过流芳百世？”凶灵声音萧瑟，后半句话则是转过身去，微躬着对这那石像说的，似乎有着浓浓的忏悔之意。

张小凡抱手，带着一旁的女子，走了进去。

镇魔古洞 深处

这里是镇魔古洞的最深处，当初黑木取来南疆五族圣器，复活兽神身躯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只是今时今日，这里曾经沸腾澎湃的妖气却已经消逝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安静，还有那偶尔低低的喘息和一只恶兽的咆哮声。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性声音响起：“你那只饕餮，似乎一直对我没什么好感。”

喘息着的，便是重伤的兽神，在微微的火光中，他脸色极其惨白，和垂死之人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回应着救了他的小白道：“你不用在意，它一直对人类没什么好感。”

小白有些不悦，冷哼一声：“它竟是把我当做人类了吗？”

兽神勉强一笑道：“好了，你我不下千年交情，算不上生死之交，但也不比这般防备着我吧。”

小白脸色仍是那般，妩媚动人，但眉眼间的防备之色更多。

“你我既然连一点信任都没有，为何要助我，莫非只是因为这个，这些刻在石壁和地上的难看图像？”兽神脸色更加疲倦，仿佛哪一次眨眼间就会倒下。

火盆中的火焰，忽地高涨，发出劈啪的声音，竟是凭空比原来的大上了数倍之多，一时间光芒大盛，而周围温度，也是迅速变得难以忍受的炽热。不过无论是兽神还是饕餮，还有那个依然隐身于黑暗阴影中的神秘人物，对这些都没有丝毫的反应，火焰渐渐凝结成型，隐约间呈现出一条龙的形状。

黑暗中，凝视着这只渐渐成形的火龙的模样，小白声音缓缓道：“我记得就是这些难看的图像，才让玲珑能够将你焚灭的吧？”

兽神的笑意散去，仿佛听到这个名字，便会陷入往事，以它的道行，竟是也微微呆住了片刻。

这八幅石刻图案，赫然与当日在焚香谷玄火坛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八凶玄火法阵！

火焰的那一头，小白的声音却淡淡笑了一声，道：“你的法力是真的不行了，还是故意骗我的？虽然说这法阵并无玄火鉴催动，当初在你复生之时又受到毁坏，但威力也绝不止就这一点。”

兽神对她此刻仍是这般戒备有些嗤之以鼻，懒得回应她。

沉默了许久，小白有些疑问道：“按理说，戾气所形成的的你，应当是不死不灭的，那玲珑，又是怎么用这法阵，杀了你的？”

兽神的话语，有些幽幽的，似乎带着深刻的回忆道：“你又怎知我是杀不死的，又怎知玲珑是真的将我杀死了，看起来，你对我和玲珑的故事，了解的并不完全啊。”

小白闻言眉头皱起，不知兽神话中何意。

兽神缓缓说道：“那日，玲珑前来杀我时，我并未反抗，你应当是知道的吧，只是，即便我不反抗，戾气也会自动修补我的身体，所以，被那八荒火龙焚烧之时，我也没能彻底死去，但你可知，在那炽热的火龙中，我在说些什么？”

小白摇了摇头，不知道传说的结尾是怎样的，兀自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兽神苦笑着没有搭理她，继续说道：“玲珑最后决定以巫法将我封印，临死前问我还有什么愿望，我说……”

“若是因为我是戾气所成的生命而不能在一起，那便让我做人吧！”

小白眼睛睁大，似乎难以接受这个结尾，说道：“你往日，不是最讨厌人类吗？玲珑因天下人而杀你，为何你会有这般愿望？”

“我从来，都不讨厌人类的啊，因为，她也是人类啊。”

“玲珑当时说完后，她开始念颂一个冗长的巫法秘咒，慢慢拔出了刀子，然后开始……一刀一刀向自己割去……”

“我也呆住了，不，是吓傻了，真的是傻了，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什么。慢慢的，玲珑她用自己的血肉，甚至还有自己的白骨，在地上搭建了一副身躯骨架出来，然后，她将我放在这骨架之上，随着她的咒语越来越急，我渐渐融入了这副身躯，就连意识，也开始慢慢模糊了。”

“后来我才知道，只要集齐巫族的五枚圣器，我就能复活，但是，复活后便是一个人类，虽然妖力仍在，但是却不是不死不灭了。”兽神说着，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下，一滴鲜红色的血缓缓流出。

小白看着这滴血液，千算万算，她也想不到故事的结局会是这样。

兽神缓缓抬头，望向那火盆中燃烧的火焰，他的声音，在这黑暗与光明交替闪烁的地方，彷彿又回到了过往悠悠的岁月里。

岁月催人老，奈何花落去。

这过往的时光，谁又能挽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