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重伤

道玄真人声音嘶哑沉重道：“青云历代祖师，弟子道玄不肖……”

“无力降服异道妖魔，累及苍生，浩劫将临。为天下苍生计，弟子迫不得已，要违了祖师禁制，还望祖师庇佑，除妖降魔，日后纵然弟子万劫不复，也愿一身担当。”

声音不大，听见的人都没有多少，但道行高深如田不易，自然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田不易面露痛苦悔恨之色，摇了摇头，拍了拍一旁张小凡的肩膀，不知何意。

道玄真人左手划过诛仙古剑剑锋，五指顿时鲜血流出，口中默念一段不为人知的口诀，随后，左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太极图案，只不过，这太极图却是诡异的鲜红色。

太极图转动，血光四射，道玄真人眼神一凝，一字一句大喝道：

“天机印！”

惊雷随着声落骤然劈下，大地微微颤抖，七脉山峰震动，青山深谷，雄壁巨岩之中，竟是透出金色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亮，逐渐汇聚成形，金光灿烂，彷佛是从山脉灵峰之深处投射而出，又似这许多山脉，本身竟有生命，在这金光耀眼之中，巨大的山峰缓缓呼吸。

光芒仿佛是天上仙神降临一般，汇聚成七种奇异图案，光芒中的道玄真人此刻，似乎也与真正的仙人无异。

剑横长空照山河，仙人徒手擒恶兽。

兽神此刻，才终于露出了不可思议地表情，即便是他，在这天机印开启的诛仙古剑面前，也有了一丝恐惧。

道玄真人大喝一声，七道金色的奇光缓缓汇聚入那柄七色古剑，随着一道天雷劈下，那把七彩 古剑彻底成型，光芒耀眼不可直视。

这般景象，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呆滞片刻后爆发出阵阵惊呼，看来这一场惊天斗法，还未分出胜负！

那把七彩古剑，最后化作一道古朴的纯白主剑，吸收了七脉的天机印的灵气，又汇聚了诛仙剑阵全部小型气剑的能量，剑光翻涌间，有大恐怖蕴藏其中。

兽神从微微的恐惧中恢复，那柄古剑指向他，一瞬间仿若与天地为敌一般，难以撼动，身旁浓厚的黑气顿时被逼退。

兽神紧紧盯着前方那柄神剑和那团白光，良久之后，忽地放声大笑，他声音本就嘶哑难听，此刻纵声而笑，更是刺耳，听者无不侧目。

道玄真人一咬牙，将手中仿佛审判命运的古剑挥下。

当今天下，可有一招比这一剑更强？兽神不知道，但他还是狂笑着迎了上去，无一丝一毫退却之意。

轰然相撞，众人的听力仿佛丢失了片刻，随后天为之崩，地为之裂，青云山山脉一日之内三次震动，这一次最是厉害，巨大的山峰绝壁间，出现了无数条龟裂缝隙，无数巨石纷纷脱落山体，掉落下来。通天峰上的碧水寒潭之内，更是水波动荡，原本平滑的水面不断凭空冲起几丈之高的水柱。

兽神全部黑气之手全部聚在一团，抵挡着那纯白色的巨剑，但仍是不能完全防下。

一寸一寸，古剑一步步向着兽神的胸膛处，带着无尽的杀意。

黑气闪烁，厉啸冲天而起，黑色的血液喷洒而出，诛仙剑终于插进了兽神的胸膛，并且已然一分一分的插了进去，炽烈的白光激烈闪烁着，如天际闪电乱窜，打在兽神肌肤之上。

皮肤血肉，都悄悄褪去，巨大的身躯，彷彿也开始虚无飘渺，就要被这惊天之力破为虚空。兽神眼中光芒越来越弱，终是不敌这等绝世神剑。

黑气散去，古剑也变得有些虚无缥缈，一阵黑白相间的烟雾从两人交手之处散开，浓烈的烟雾在众人的等待中散去。

兽神已经恢复至少年模样，气息灰败，脸色苍白，咳嗽着，那柄巨大的古剑，仍是穿过浓雾，直直刺透了兽神的胸膛，只是，兽神仍是没有倒下。

“了不起，了不起！”兽神挣扎着喊出。

另一边的道玄真人，此刻他的面颊更不复当初道骨仙风的模样，反而变得突兀凶戾，眼中更是一片血红。

“卡！”

一声低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赫然从诛仙古剑之上传来，道玄真人面色大变，那古剑的剑身之上，竟是有了一道裂痕。

道玄真人大惊失色，怒吼一声，使劲全身力气，拔剑而出。

几乎是在同时，在诛仙古剑抽离兽神胸膛的那一刻，彷彿是剧痛袭心，兽神亦是大吼一声，声音凄烈，整个人腾空而起，向后飞了出去。

一股杀戮戾气翻来覆去如欲冲破胸膛一般冲进道玄真人脑中，但他到底修行深厚，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虎归山，正欲提起最后一口气，斩杀兽神。

人力有尽时，正欲挥出最后一剑的道玄真人，被一阵诛仙古剑上的杀气冲破了全身经脉，霎时间七窍流血，手一松，带着诛仙古剑从天上落下。

田不易死死盯着道玄真人的位置，刚有所动静便冲了出去，接住已经昏厥的道玄真人，同时回头看了张小凡一眼。

张小凡明白师父的眼神，带着陆雪琪去追杀剩下的妖兽，清理战场。

兽神早已重伤垂死，撑着最后一口气逃窜，此处剩下的妖兽士气低迷，此消彼长下，没过太久便被肃清干净。

张小凡看着田不易带道玄真人去玉清殿中治疗伤势，在这血流成河之地，有些萧索迷茫，随意地走着，一身血污的陆雪琪似乎也没有心思清理血迹，带着光芒都有些暗淡了的‘天琊’跟在他身边。

数不清见过多少尸体白骨，甚至都分辨不出是人是妖，这一场战争，真的算是胜利了吗？张小凡心里如是想着，看着四周忙碌的弟子，不知是何滋味。

张小凡带着陆雪琪走过了那只巨大的白骨妖蛇附近，不知为何，刚才兽神并未将此妖兽的尸身一并拿去做成更大的合体妖兽。

“小心！”

陆雪琪对这声音不能再熟悉了，正是她的恩师水月，回头过去，却发现天空中一道粗长的黑影向两人袭来，是那一旁的白骨妖蛇，它本就一身裸露的骨头，不查之下与尸骨并无太大区别，此刻这妖兽竟是未有死透，妖蛇的眼神中，尽是对那重伤它的男女的憎恨之色，低吼着冲了过来。

两人近在咫尺，避无可避，眼看那妖蛇的骨齿就要划下，水月终于是赶到，一把将两人扑了出去。

空气中，血腥味似乎更重了，水月大师后背上出现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还有丝丝紫色在血液之中，一瞬间，水月的眼神就黯淡了下去。

陆雪琪看着扑向她怀中面如金纸的水月，整个人完全呆住，木然地抱着水月的身躯，张小凡立刻反应过来，拔出仙剑，向那妖蛇杀去。

回头一看，陆雪琪那无助呆滞的表情，颤抖着的双手，深深地印在了张小凡眼中。

他见过那眼神，那日玉清殿上，他神志不清被带出殿外的那一刻，隐约回首时，那女子的眼神，也是如同现在一般。

天荒地变心已折，若比伤感意未多。

怒从心起，张小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手中墨绿色的仙剑发出愤怒的吼声，直直攻向那本就实力不剩多少的白骨妖蛇。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极其愤怒下的张小凡几乎将这巨大的妖蛇肢解，每一根骨头都被斩成两段，巨蛇在无数的剑光之中，呜咽着，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旁的陆雪琪才清醒过来，立刻抱起水月，向小竹峰飞去。

张小凡犹豫了片刻，没有跟上去，强行提起精神，更加认真地检查起战场上每一处。

善后工作足足做到了第二天清晨，只不过云海广场，虹桥，都完全不复往日的仙家美景，血迹凝固，四处都是残垣断壁，反倒有种人间炼狱的感觉。

恍惚之间，似乎梦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高挑修长，却冷若冰霜。

张小凡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内，身上有一些包扎过的痕迹，醒来时，仍有些浑浑噩噩，仿佛还未从那惨烈的战场上回来。

宋大仁听见了张小凡的动静，敲门进入，带着一些滋补的药物和吃食，放在了一旁，询问着张小凡身体状况。

张小凡修过佛法，这般休息过后已是无碍，随意问道：“师父在吗？”

宋大仁料到了他会如此询问，轻声答道：“师父就在守静堂，他要你醒来无碍便去见他。”

张小凡在宋大仁的搀扶下走到了守静堂，田不易还是一如往常，只不过，鬓边，似乎又白了几根头发。

张小凡难得见到师父一个人站立在此，心中莫名害怕，出声问道：“师娘她还好吗？”

田不易嘶哑着答道：“她无事，受了点轻伤，去小竹峰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似乎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并没有多少喜悦可言。

田不易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死了太多人了，比起上次魔教入侵，多太多了，兽妖大军的实力，超乎想象，即便是这般正面对决，我们三大正道门派死伤几乎接近一半，散修死的数不胜数，天音寺的‘普空’神僧身死，焚香谷也死去三位长老，我门下五位长老身亡，通天峰小竹峰首座均是昏迷不醒……”

张小凡低着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眼中似的有些泪光。

田不易转过身来，拍了拍张小凡的肩头，说道：“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们三个小家伙，一共击杀了六名妖王，其中还包括那最强大的白骨妖蛇，已经为我们减少了极大的伤亡。”

张小凡仍是颤抖着，悔恨自己做的还不够。

田不易沉重说道：“好了，现在还不是伤感的时候，太多事需要处理，我马上就要去通天峰协助萧师侄处理事务，你若是无碍，便去小竹峰，帮一帮她。”

张小凡缓缓点了点头，田不易摇了摇头，御起仙剑朝通天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