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鬼，破虚

青云门 大竹峰

张小凡回来后有些郁闷，虽说自己不是什么争强好胜之人，但这般切磋中，总是不如陆雪琪，心里就有些奇怪的情绪在作祟。

四大真诀其它三式，几乎都是不外传的绝技，而‘三寸天心’又有陆雪琪修行在前，即便是她，也花了足足两年才悟透，再想修行，未免有些晚了，至于自己的‘神剑御雷真诀’，因为有着佛门四大皆空真法，又有神剑‘墨雪’的加持，威力几乎已经到了极致，只能凭借修为慢慢提升。

该怎么提升自己呢？

张小凡思前想后，整理自己这十数年所得，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正想要去向师父田不易问一问，田不易就来了，说着：“那龙首峰的林惊羽找你。” 林惊羽和曾书书二人这些年一直在外各处探寻魔教踪迹，张小凡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两人了，立刻起身朝山门走去。

山门前，熟悉的身影站立，林惊羽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数年未见，变化不大不小，此时他英俊的脸上倒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剑眉星目，手持碧绿的‘斩龙’负手而立，整个人看上去成熟精干不少。

看到经年未见的老友，林惊羽喜上眉梢，大步向前抱了张小凡一下，由衷道：“小凡，你变了好多，我已经有些看不透你了。”

张小凡心情舒畅，说道：“人会变，心不会，总是要成长的，你这几年在外面奔走，可还好？”

林惊羽年轻的面容上有些沧桑道：“见过好多人，好多事，感觉自己对很多事看法都不一样了，不过，最可惜的，还是没能和你一起去讨伐那万毒门。”

张小凡拍了拍他道：“消息是你们带来的，自然有你们一分功劳。”

林惊羽并未寒暄太多，说起了正事：“说起来，几年前比试时，我就打不过你了呢，那时我还说要经常来找你切磋的，结果倒是一直在外面，鲜少有时间来拜山，今天可要让我们好好打一场。”

闻言，张小凡只觉自己的老朋友还是没变，心情大好，立马答应了下来。

后山竹林 看着那个还是和以前一样，豪放的林惊羽。张小凡的情绪也被带起，顺手抽出了‘墨雪’，林惊羽多看了一眼‘墨雪’，发现了些许不同，旋即深吸一口气，‘斩龙’从剑鞘中飞出，稳稳落在了主人手中。

张小凡淡淡说了个数字：“一百零一。”

风渐渐拂过，少时的记忆，从未遗忘。

林惊羽高声笑着，手中仙剑碧绿色的剑光流淌，两步踏出，借力腾空而起，矫健的身形，仿佛与‘斩龙’合二为一，元气微微注入‘斩龙’，龙形的虚影凝视，威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剑身掠过处，阵阵狂风，压盖着坚韧的黑节竹。

张小凡无比熟练地画出一道太极图案，‘墨雪’浮于空中，与剑鞘一同转动，仿若太极图的黑白两边，隐隐相合，蕴含着天地至理，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三色光幕。

剑幕相撞，张小凡心头微震，竟有种面对陆雪琪那般窒息的攻击一般，才明白过来林惊羽不可小觑，多注入了一些元气于太极图中。

轰的一声巨响震退两人，张小凡原先所在处炸出了一个小坑，张小凡立马收起了轻敌之意，紧握仙剑，直视林惊羽。

林惊羽见状并未客气，再次冲杀而来，这一击倒并未有之前那般威势，只是一击接着一击，丝毫没有停顿，流畅至极，张小凡微微感受着，林惊羽的修为，比自己还是要差上一点，之前那一击，倒是让自己有些吃惊了，此时索性和往日一般，任由林惊羽进攻，全力防守就好。

林惊羽接连斩出数十剑后，稍微后退，调整了一下呼吸，他眼光老辣，自然知道自己的老朋友在防守方面颇有建树，索性想要打个痛快，更强的元气凝聚于双臂双腿，完全放弃防守，‘斩龙’剑微微颤抖，如若忆起了曾经的主人，咆哮着要刺穿一切。

林惊羽高声呼喊道：“小凡，此乃四大真诀中的‘斩鬼神’，我最近才彻底掌握，全力一战吧！”

张小凡正色回应道：“来吧！”

张小凡彻底认真起来，这‘斩鬼神’，自己还从未见过，随即运起大量元气，佛门‘金刚护体’‘大梵般若’一并使用，摆出防守姿态。

林惊羽见张小凡身旁金光如同实质，大笑着念出口诀： “天地正气，浩然长存，不求诛仙，但斩鬼神！”

何等刚猛的一剑，一往无前，携着其主人桀骜不驯，不畏天地的风采，向着张小凡呼啸而来，仿佛要斩尽一切，粉身碎骨亦不惧。

巨大的轰隆声持续了数秒才停歇，林惊羽脸色苍白，已是坐在了地上，这‘斩鬼神’本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己这些年有些暗伤还未彻底痊愈，便找来张小凡切磋，一时间有些气血翻涌。

张小凡更是震惊，诸般佛门真法尽破，手上的衣物都破了，反震之力让自己双手麻痹，全身经脉都似乎在颤抖。

林惊羽喘了两口气，惊叹道：“小凡，我有些用力过猛了，但你也太厉害了，这招都挡下来了。”

张小凡苦笑着回道：“惊羽，你这一招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真的很厉害，若是你修为再高一些，我可能就败了。”

林惊羽毫不客气道：“小凡，你们这的大黄丹你应该有不少吧，赶紧给我来一颗，我还有些小伤没好。”

张小凡微微震惊，递出一颗大黄丹后，心里回忆起林惊羽使用‘斩鬼神’时的样子。

林惊羽在这停了一上午，吃过饭后才离开。可那一剑之威，久久留在张小凡心里。

张小凡眉头紧皱，若是和自己修为相当的陆雪琪能破自己的防御，自己倒也不奇怪，可是林惊羽，明显比自己道行低了一点，而且还有这暗伤未愈，却仍能有这般威力……

暗暗对比着陆雪琪和林惊羽，张小凡有些想不明白，微微出神。

他们有何共同点，比自己强在哪？ 林惊羽高昂的笑声，陆雪琪坚毅的面孔在张小凡脑中反复掠过。

突然两个字出现在张小凡脑海中:

纯粹！

对，就是纯粹，无论是林惊羽那几乎放弃防守，誓与敌人不死不休的气势，还是陆雪琪进攻时无孔不入的压制，在进攻时，都远比自己纯粹，只执着于进攻，执着于手中的剑！

张小凡看着手边，墨绿色的‘墨雪’，叹了一口气。

做不到啊，自己已经习惯了‘大梵般若’和‘金刚护体’的防御，佛法早已经和自己分不开了，现在放弃，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张小凡有些头疼，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一些事，却发现自己没法效仿，心中焦急，无奈，微微有些迷惘。

张小凡走出房间，找到自己上午与林惊羽切磋时的地方，怔怔出神，死死盯着那最后对决时的地方，一想就是整整一夜。

天边微微泛白，旭日逐渐升起，微微的晨光，照耀着，拂去昨日的阴霾。竹林，山峰都在眼前，这山依旧是山，那竹林亦未曾改变。太阳每天都在东升西落，竹子毁去，经年之后又会再次长出，山脉更是亘古不变。

所以……自己又为何要去改变呢？张小凡眼中顿时有了精光，有了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之感，精神大振。

是啊，执着于攻击固然没错，但是，自己攻守兼备，又有什么错呢？

深吸一口气，双眼之中多了一丝坚定，旋即在隐约的阳光下，施展起所有学过的佛门，道家真法。

最后一道惊雷劈向山头之后，张小凡几乎筋疲力尽，大口的喘着气。脑中浮现所有刚才施展的道法。

过了一个时辰，张小凡忽然跳起，双眼仍是紧闭，手中元气流动于全身，仙剑之上。

风在动，水在流，墨绿色的剑或刺、或挑、或劈，随性而动，隐约有些天人合一之感。  

灿金色的‘金刚护体’微微聚拢，覆盖于全身，青光在剑上浮动，太极图融入仙剑，元气从剑尖散出，如同泼墨于空中，化成一头黑白墨绿相间的凶虎，随着‘墨雪’仙剑怒吼着。  

双腿微屈，随风而动，虎形的剑光势如破竹般打出，黑节竹倒下的清脆声阵阵传来。  

一切归于寂静，张小凡睁眼，眼前数十丈内紧密的竹林无一例外被拦腰斩断，倒下的方向都惊人的一致。  

张小凡喜由心生，不免想到，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佛道相融下高深剑诀。若论威力，这一剑还比不上自己的‘神剑御雷真诀’，但胜在消耗小，攻守兼备且几乎无需蓄力，实用性极高。  

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这一剑是由‘斩鬼神’明悟而来，且解开了一些心中的困惑。

便叫它……  

‘破虚妄’！  

远处，田不易的大嗓门惊动了思绪中的张小凡:“大清早没事干是不是，要把这竹林拆了不成，收拾一下和我打一场。”  

当真是瞌睡到了碰枕头，张小凡正愁找谁切磋一下，才想起师父或许是最佳人选。  

可张小凡当真是想太多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张小凡慌忙地摇着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越发觉得师父的修为深不可测。  

田不易站在张小凡三步之外，火红的剑气中映着田不易微怒的面孔，强忍着把这臭小子揍一顿的冲动，收剑入鞘道:“你小子，整出点新招式就拿来消遣你师父是吧，翅膀真是硬了。”  

不得不承认，刚听到田不易的声音时，张小凡确实是这样想的，赶忙低头认错。  

面上生气，但田不易心里是极为认可这新招式的，消了消气问道:“你和那丫头，处的怎么样了。”  

张小凡不知师父是何意，轻咳两声答道:“很，很好啊。”  

田不易顿了一下，说起了一件往事:“那陆师侄，是极好的女子，你可要好好待她，不知老七你是否还记得，十年前，流波山我罚你的那个夜晚……”  

“弟子记得。”张小凡不知为何提起这事。  

“她，是在那，陪你淋了一夜雨的！”   

张小凡微怔了片刻，尘封的回忆揭开，那个迷蒙的身影，渐渐清晰。

那场雨，不会再下了吧。   

从虚幻到现实，原来，她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