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策，暗入

第二天一早，空中下着点点细雨。

陆雪琪就等在了张小凡门前，声音中有些淡淡的忧伤：“要走了吗。”张小凡心有不忍，径直地走到陆雪琪面前，眼中温柔道：“我就在那，不远的。”鼓起勇气，轻轻抱了一下她。

空气中，有着彼此熟悉且安心的味道。

风雨中可有它意，空留这离别愁绪。

文敏静悄悄地走过来，看着独自一人闭着眼倚在房门前的陆雪琪，握着手，给她撑着伞。没有出言相问，陆雪琪抖了抖有些微凉的衣裳，眼中还是往常那般坚定，但又多了一丝柔和，轻轻地说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话：“师姐，也许你是对的。”

张小凡回到大竹峰时，一切都没变，院子里吵闹的大黄小灰，苦闷的田不易，微笑的苏茹，竹林青草的气息，连自己的房间都一尘不染。

只是行走坐立间，心中所想都是那个月圆之夜，心中在意之人，又多了一个吧。

不对，并没有多过，她一直都在那深心之中，早就难以忘怀。

这一天之中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做饭吃饭，和师兄们交谈修行心得，给师傅师娘汇报修行状况，夜里，张小凡坐在自己的房间中，看着手里散着点点墨绿幽光的‘墨雪’。久违地忘记了修行大梵般若。

约莫一年之后。

青云门 通天峰

张小凡和陆雪琪两人此时压力有些巨大，此时来玉清殿的，人虽不多，但都是青云门中老一辈的长老以及两峰首座，只有两位弟子。众人几日前得到道玄真人的命令，来此议事。

道玄真人从后门处走进玉清殿，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多看了一眼其中的张小凡和陆雪琪。轻咳两声，缓缓说道：“诸位应当明白，这些年魔教妖孽愈发猖獗，但他们一向行踪难测，不过好在近日总算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数年前，魔教几大派大举进攻我青云门，令门中伤亡惨重，不过魔教妖孽中，长生堂门主以及门人数月前已被门下的几位弟子联手击杀于死亡沼泽，实乃大快人心之事。这些天我又得到确切消息，那日诛仙剑阵下，万毒门的门主毒神已是重伤，这些年来已是苟延残喘，想来是活不了多久了，而万毒门的余孽，就在那西南方向的毒蛇谷，毒蛇谷内只有其门下精英，绝大部分门人已经撤离到其他地点不足为惧，而毒神几大弟子彼此不合，恐怕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万毒门内乱不日就会到来。”

道玄真人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是一个雪耻的好机会，但是那毒神道行高深，他若是硬撑着一口气，恐怕还是不好对付，我的行踪被天下时刻注意着，不能出门杀敌，实在愧疚，但不愿浪费此次机会，若能将万毒门灭门，可还西南民众一时太平。”

道玄真人没有说明，但在场之人都明白掌门真人的意思。道玄真人环视了一圈众人，了解各位师弟师妹的性格，心中忧虑且宽慰，过了一会，看向一旁的张小凡和陆雪琪：“张师侄陆师侄，你们是我门下最优秀的弟子，我本不愿将你们派出去斩妖除魔，但是……”

一念之间，心有灵犀，两人一并抱手鞠躬，朗声道：“斩妖除魔，弟子责无旁贷！”道玄真人看着这两人，恍惚间想起了诸多往事，自己是否也曾这般意气风发呢？心有不忍，但仍是赞叹道：“好，不愧是我青云门的弟子，诸位师弟师妹，还望多加照顾这两位师侄，他们会给你们一个惊喜的。明日便出发吧。请一定多加小心。”

后山祖师祠堂，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望着门外，又看了看枯老的双手，长叹了一口气。

次日临行前，苏茹紧握着丈夫的手，田不易飒然一笑，眼神望着守静堂里一个无名的灵位，惆怅道:“当年万师兄不也是这样带着我们杀入魔教的吗。师兄的绝世风采，那柄‘斩龙’剑的剑锋，现在都刻在我脑海里，历历在目一般。只不过这次我成领头的了，还带着两个小家伙，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效仿一下曾经的万师兄。”苏茹口不能言，眼中隐约含泪。  

“放心吧，我肯定把两个小家伙带回来。”  

“说的什么话，你也得给我完整的回来！” 

田不易向张小凡招了招手，随即转身，有些矮胖的身躯中，也有着顶天立地的威严。峰外，继任首座的飞云道人，八位长老和陆雪琪在此等候，田不易大手一挥，已然悄悄启程。  

路上，田不易询问起当时他们几位弟子是如何击杀那玉阳子的。张小凡答道:“当日弟子与林师兄两人牵制着玉阳子和另外一人，玉阳子断了一臂，实力不如从前，我们两人边打边退，将他们引到一个暗处，陆师姐和萧师兄以雷霆一击诛之。”

田不易听完，想了一下，有些嗤之以鼻道:“那玉阳子，脑子实在有些不灵光，这么简单就中了你们的埋伏，不过这次，那毒神虽身受重伤，但他阴险歹毒有各种奇招且道行比玉阳子还要强一线……不过也并非不可效仿这种做法。”

田不易顿了一下，继续道:“那毒神虽强，但重伤之躯，我应当可以压制住他，我来想办法让他退至你们两人的伏击下，就有机会一击致命。到了之后，先观察好地形与魔教妖人的行踪，我来定下伏击地点。”  

几位长老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张小凡和陆雪琪，又看向了田不易，田不易脸上微喜，自豪道:“看什么看，别小瞧这俩小家伙，他们可不见得比我们这帮老骨头差。”

几日的赶路，终于是到达了一个幽深的谷外，田不易一路上已是交代过各种事务，眼神示意着几位长老，彼此间都是多年的好友，两两分队前往毒蛇谷附近各处探寻情况，就剩下张小凡和陆雪琪在此待命，田不易对这两个得意弟子的能力自然是不曾怀疑，但在这魔教的根据地，终究是害怕出现什么危机，缓缓说道：“你们两个，在谷外方圆五里内探查，注意那些没穿万毒门服装的人。”张小凡知晓此时不应当质疑，听令就好。

走得远了，严肃紧张的气氛也消散了一些，这种时候，有个人说说话，总是好过一个人独处的。

“紧张吗，这可是魔教的最强的门派了。”陆雪琪不经意间问道。

张小凡摇了摇头，说道：“修道既然有成，自然是要为天下尽力一战的，更何况，还有师父和陆师姐你在，很安心。”

陆雪琪紧握着手中的‘天琊’神剑，警戒着四周，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有什么好怕的呢？

再长的思念，若是有人回应，也是值得的吧。

再难的时刻，若是有人相伴，也不会害怕吧。 三天后，夜里。  

天有小雨，隐有惊雷，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万毒门的人已经在毒蛇谷内隐匿不出多日，但谷内紧张的气氛不减，许多人已经几日没好好休息了。

毒神的静室外，范雄，程无牙，段如山三位弟子面面相觑，每个人心中所想，难以揣测。门内，秦无炎静静站在毒神面前，毒神此时已是须发尽白，面色枯槁，手里拿着的万毒神印仿佛摇摇欲坠，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毒神缓缓站起身来，腰微微佝偻着，向着自己的得意弟子道:“无炎啊，我总觉得今日心神不宁，有风雨欲来之感。”

秦无炎觉得毒神近日总是忧虑过度，不紧不慢道:“师父，我手下的探子才传回消息，鬼王宗和合欢派都并无异动，兴许是多想了吧。”

毒神愁容未展，叹息一声问道:“这些天为何不见苍松道长？”秦无炎摇了摇头，也是没有答案。昏暗的房间中，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毒神颤抖着将万毒神印举起来，暗沉的双眼看着秦无炎，一字一句道：“无炎，你虽然是我最小的弟子，但道行，心性，头脑都比你三个师兄强，但你毕竟年纪尚小，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若是还能多活几年，给你继任门主铺路自然最好，但时不我待啊，时不我待！我在的时候他们不敢为难你，可要是我死了，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这万毒神印，给你，你得拿得稳啊。”

昏暗的烛光中，只有偶尔闪过的雷光，能略微照亮一瞬。秦无炎接过这雕刻着一只小蛇的万毒神印，或轻或重，难以知晓，余光看了一眼门外的三个各怀鬼胎的师兄，有些不知道前路该如何去走。

谷外，田不易和各位长老已经把谷内的情况摸透，所有的万毒门精英基本聚于此处，流落在外的则是一些边缘门人或者探听消息的探子，谷内安静异常，在夜色中，添上了一丝诡异。

张小凡和陆雪琪两人则是在谷外巡视，确保没有其他不明来历之人。小雨落着，田不易指了指位于毒蛇谷后方的一个盆地，严肃地看着张小凡，张小凡确认过后，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平时的冷静，郑重地点头，随即带着陆雪琪前去那盆地埋伏。

雨越来越大，掩盖着轻微的脚步声。决战时刻，就在不远处了。

午夜雨落声悲壮，三更星河影动摇。

张小凡默不作声地牵住了身后女子的手，冰凉的触感却似定神妙药，在这阴雨蒙蒙，漆黑幽暗的夜里，指引着自己，有无穷的力量蕴于其中。

再黑的夜，也会过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