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管管您家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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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逍不再是左使,整个人松下来了以后变懒了许多。说话不紧不慢,提笔写字也慢吞吞。好半天才写完一页,又斟斟酌酌的重新誊写在澄心堂纸上。
几封信下来,字不多,杨逍却写了很多天。桃花树下搬家的蚂蚁,似乎都来回换了好几拨。
第一封信,是寄给女儿不悔的。毕竟那个日子特殊,叫她来的时候一个人就好,不必带着殷六,只把外孙带上便好。东海的风浪大,来的路上也小心一些。
第二封信,寄给赛克里,叫他把坐忘峰的事务托付给彭莹玉之后先来,反正那和尚不爱喝酒,爱来不来吧。
第三封信,本是寄给阿遥的,也不知他如今在哪,还需托旧友打听一二。
第四封信,寄给武当山,此事需得向张真人讨副字来。至于回信就别让殷六在场了,反正他看着那人就来气。别一回头再把张真人给的字偷偷撕了,他要是敢……就让不悔把他也撕了吧。
第五封信,寄给的人……不抱希望,但愿会来吧。
杨逍住笔后将第五封信折叠整齐,又塞进玉竹管里封好,绑上了在窗边乖巧等待的信鸽腿上。
可怜的小东西满怀怨念的取了信,扑棱着翅膀迫不及待的飞走了,它被那个叫谢无忌的小混蛋喂的快撑死了。
杨逍看着飞走的鸽子渐渐变成一个小白点,直到看不清楚。没过多久,淡淡的药味随着一声杨伯伯从门口飘了进来,杨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绝对不是因为药太苦。
杨逍屏气敛息,将碗里的药一口闷了干净。嘴边一丝丝看不见的药渍都被人用小帕子点掉,又塞进来颗甘草蜜饯。
谢少侠像小丫鬟一样伺候的周全地道,杨逍只能笑道:“谢少侠替我疗养,杨某感激不尽……”
“不如……杨大侠以身相许如何?”
那个逐渐化为实质的视线,曾几度都让杨逍觉得自己没穿衣服一般。奇怪……明明已经不再年轻,心脏却跳的如同擂鼓,快要从喉头蹦出来一样。
杨逍像个长者,又不希望自己真的是个长者。可这年轻人啊,无时无刻不让他担忧。
杨逍摸到自己光滑的上唇,胡须早就被这小子剃光了,说是扎嘴——谢无忌在他面前从来是不知羞的,不愧是殷素素的孩子。
“无忌……”
杨逍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声,他正看着自己怀里躺着的大好头颅出神——你到底谁家孩子啊,这么讨人喜欢……让人想把星星都摘下来给你。
谢无忌,谢谢你。
你让坐忘峰上的一潭死水回了温,也让半只脚踏上奈何桥的孤鬼回了魂……叫他该如何谢你?
——也唯有把命给你了。
这几年,杨左使的小教主蜕变成了个真正的大人。功成身退的英雄,是该有人犒劳的。
杨逍轻轻的摸着在他怀里睡着的人头顶的黑发——其实不像看上去那么硬实,反倒软乎乎的,像是什么凶猛动物的幼兽。
他知道,这个讨食的幼兽眉眼睁开认真的看着人时,那么英俊,不知夺了多少小姑娘的芳心。
怎么就……看上了一个老头子。
杨逍年轻时潇洒惯了,在遇上谢无忌之前他从不知晓,有朝一日他也会……自惭形秽。
这样一想,怀里的这个似乎也不是青年才俊了——毕竟青年才俊的脑子还是聪明的,不像杨逍怀里这个,是小傻子。
杨逍轻点着小傻子的鼻尖,却不防把人弄醒了。他本想着天好,这人还能再多睡一会儿的。
“杨逍……”
“……嗯?”杨逍白天黑夜都听惯了小傻子叫他杨伯伯,这会儿怎么突然叫名字?
“咱们成亲吧。”
整个人被扑倒在榻上时杨逍还想,自己大概错了。小傻子一点也不傻,他面对自己的时候……能着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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