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羽(2)

一阵爽朗的秋风从高高的山间而起，顺应着地势变化而穿过璃月港的大街小巷，最后卷起码头上商贩们的叫卖声又呼啸着吹向远方，自由的风并不会为任何人的呼唤而停留驻足，唯有那被风携裹着的落叶却独独留恋似的徘徊在白发少年人的身旁。

万叶正坐在码头高高的船沿上，一伸手便接住了那片红枫叶子。

“知道是你，别躲了。”少年温暖的笑容如同此刻满天如火般红艳艳的晚霞，在另一个人的心间铺开了一副绝美画卷。

“嘁，没意思。”流浪者从大船上堆积的货物背后缓缓走出来，一副捉弄不成但又强装不在意的样子。

“怎么，又无聊了吗？”虽说流浪者也算是万叶的长辈，但不知为何在他耍了一次又一次的孩子心性后，万叶逐渐地接受了这种奇妙的身份颠倒，并且怡然自得地用“慈爱”的目光看向对方。

“才不是，只是来看看你忙完了没有罢了，”流浪者下意识地摊开手掌表现出坦荡，但万叶却知道，这是他常用来掩饰自己内心想法的小动作。

但他还是认真回答道，“今天的货物不多，已经全部清点装好了，我见今日天边红云璀璨，正想吟诗几句，不想你却来了。”

“哦？”流浪者挑了挑眉，“看来是我打扰了你的思绪，没办法，谁让我不是个好人呢。”

对于这种毫无遮掩的自我贬低和嘲讽，起初听到的时候万叶还不太适应，总是要安慰对方一番，可听多了之后他才发现，这人只是为了看他皱起的眉头和讨要安慰和鼓励罢了。

于是他便不再让流浪者得逞，脑筋一转，换了个说辞道，“风中有你的气息，你来时我便知道了，不算打扰。”

万叶仍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晚风的吹拂，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有其规律，顺从并接受它会让自己好过的多。

流浪者却心有不服，叉起腰质问道，“知道我来了还故意不出声，以此来看我的笑话？正直又善良的枫原万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爱了。”

“呃……”万叶没想到这话没有难倒他，反而又把自己陷入了道德弱势的一方，脸上浮现了窘迫的表情。

“呵，”看着万叶又一次吃瘪的样子，流浪者这才不由得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看来，可怜的万叶大人还是没能让我吃到苦头，啧啧。”

万叶又一次败下阵来，只能等对方笑完了才继续真诚地说，“能让你高兴也不是一件坏事，还有，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我的家族……”

万叶还没说完就被流浪者给一语打断了，“知道知道，怎么称呼你只是我的个人意愿，不要每次都把家族史讲一遍。”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流浪者就把踏鞴沙过往的真实历史讲给了万叶听，五大家族的没落虽说不是散兵造成的，但怎么说都和他脱不了干系，如今再提起那段往事，难免会让人有负罪感。

万叶自觉说错了话，不免道了声歉，“抱歉，那我以后便不说了。”

“不用，我没有心，你是知道的，自然也没有所谓的负罪感。”流浪者又一次摊开了手掌，看似放松的状态正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万叶见状便趁机将手中的枫叶放到了他的手上，然后才望着对方略显疑惑的眼睛说道，“没有心并不代表没有感情，你能感知痛苦，这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那次你偷偷跟在我身后，我就猜到你是放不下过去，才想要在我身边借机弥补点什么，对吧？”

这话说的直白，一下子便将流浪者精心掩饰的帷幔挑开，使人再不能嘴硬下去。

“嘁，”流浪者将头扭过去，“你想怎么认为都无所谓，反正我只是无聊罢了。”

看着对方一脸傲娇的样子，万叶只好笑着摇了摇头，“好吧好吧，”然后从船头一跃而下，利落地站在了流浪者的面前。

“接下来要去哪里？如果你想游览璃月名胜的话……”

“停停，”流浪者叫住了他，“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诶？”万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地竟说了钟离先生的台词。

“噗——”流浪者忍不住嗤笑起来，“你就这么喜欢往生堂的那位客卿大人吗？”

又一次被流浪者抓住了笑点，万叶已经见怪不怪，“好了，你就不要笑我了。”

“所以，到底喜不喜欢？”流浪者收起了笑意，冷不丁地凑到了万叶的脸前，热意呼到了面庞上，似乎要从那张脸上找到什么答案。

万叶有些不知所措，只抬眸看了对方一眼便又匆匆撇过目光，因那双眼睛带着邪魅般的蛊惑，仿佛看一眼就会深陷其中坠入深渊。

“喜欢？”流浪者又凑到了他的耳边轻轻询问道，“还是，不喜欢？”

这哪是问钟离呀，明明是意有所指，正设下圈套等着他往里面钻呢。

万叶咽了咽口水，良久才下定决心应对道，“行走世间，能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多，钟离先生见多识广，我对他自然是崇敬之至。”

“喜欢一词如此珍重，”万叶抬眸注视起对方的眼睛道，“自然是遇到命定之人才能用的。”

被这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神盯着，饶是没有心的流浪者都硬是有了心跳的感觉，这个男人果然很可怕。

流浪者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但是还没有放弃追根寻底，仍心里没底道，“那，遇到了吗？”

万叶笑了笑，似乎是越来越坚定了某些想法，语气带了点得意的意味，“遇到了。”

流浪者没想到这次竟然没能让万叶吃瘪，对方反而还迎难直上了，感到意外的同时又莫名地有一丝气愤。

“嘁，”流浪者叉腰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心里的醋坛子早就翻的七零八落了。

“你不问是谁吗？”万叶又凑近了一些，却被流浪者赌气地推开了。

“谁会在乎这个？无趣！”

被小猫爪子推了一把，万叶也不恼，捂着胸口一本正经地说道，“命定之人，就是眼前人。”

“？”流浪者露出疑惑的表情，但看对方郑重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才后知后觉自己被捉弄了。

“哼！”流浪者转过身去，想要以此来掩盖住他的羞赧，但耳垂上的那一抹红可作不了假。

“这个答案，阁下可还满意？”万叶盯着那只红得滴血的耳朵，像是一颗饱满圆润亟待采撷的硕果，看的人心里直痒痒。

“我是个失败的复仇者，不知道有什么好让你喜欢的，”流浪者转过身来顿了一顿，又嘴硬道，“但你若执意跟随，先说好，跟着我可没什么好日子过。”

“好过不好过，总得试一试才知道。”万叶的笑容透露出一种阴谋得逞的满足感。

“哼，收起你那不值钱的笑，走了。”流浪者略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向对方递出了一只手。

万叶高兴地拉住了他的手，两人迎着落日踏着红叶向山间走去。

这是他第四次将自己交付给别人，他是赌红了眼的赌徒，竭尽全力地在世间万物中寻找那一种被爱的可能，哪怕伤痕累累，也仍心存那一丝渺茫的幻想。

万叶的出现像一座温柔的港湾，弯弯的微笑不大不小刚好能承载他破碎的灵魂，他也想过逃离，可对方似乎有引力，一旦靠近便像蜜蜂掉进了蜜罐，只管贪婪地汲取着甜，哪怕是身死其中也无暇顾及了。

“管他呢，大不了再被背叛一次。”

他的内心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前他小心翼翼害怕背叛，用尖刺来伪装自己脆弱的身躯，可如今面对万叶，他却甘愿奉献出了柔软的肚子。

这大概是小猫天生对喜欢的人放出的特权吧。

流浪者很享受这种完全放松的感觉。至少现在是。

——未完待续——

作者本人书接上回，流浪者之后一直跟着万叶，大概相处了一年左右，最后互通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