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

“我回来了。”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嘎吱声响，金发少年带着笑容归来。

他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屋内那人只是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喂，没必要这样吧？”空小声抱怨着，本来想向他讲述今日旅行趣事的心情也减了大半，“不就是带万叶来住一阵子嘛。”

听到这话，魈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犀利又平静地可怕，“望舒客栈也可以住。”

犹记得当初空是如何笑脸盈盈地去望舒客栈软磨硬泡，说尘歌壶里清净的很而且没有魔物对修行很有帮助，魈这才答应来他的尘歌壶中住一阵子，没想到不过是一月有余，他竟又带了一位回来，实在是不可饶恕！

万叶来时，便递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魈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因为他很少笑，也不明白为何这人能如此轻松地对任何人都笑，他觉得眼前这人有些虚情假意，是来与他抢空的。

“不要有这么大的敌意嘛，大家都是朋友，朋友来家里做客很正常。”空摆了摆手，试图和魈讲道理。

“你说这里只给我一个人住。”魈仍旧不依不饶，脑海里将以往空对他的诺言翻了个遍，挑了句最有说服力的。

“呃……”空一时有些语塞，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解救办法，“我……我不是想着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太闷了嘛，我白天都在外面旅行不能陪你，找个人和你说说话不好吗？”

“不需要。”魈站了起身，径直向空给他准备的卧室走去。门关了，只留空尴尬地站在原地。

“唉，找了个祖宗。”空无奈的扶额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回来了。”耳边传来万叶的声音，原来是刚才的关门声太大将他引来了。

“你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万叶关切地询问道。

“没事，就是今天忙了一天太累了，休息一会就好了。”空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示意万叶不用担心。

“那你肚子饿不饿？我今天闲着没事做了一些食物，要不要尝尝？”万叶又递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想到万叶作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经过岁月的洗礼与打磨已然变得沧桑起来，如今更是尝试着做饭这种事，空心里就一阵感慨。

“好——”空一扫刚才的情绪，转而高兴地坐在了餐桌前，等待着万叶从厨房端来食物。

游历四方，万叶各方面的经验不少，就连做菜都能如此好吃，空不自觉地吃了个净，而后才发现似乎忘记了什么。

好像，有个人还没吃饭……空有些心虚，光顾着忙自己的事情，竟然忘记了给魈带杏仁豆腐。

万叶似乎看穿了空的想法，语气似乎带有歉意，“我问过那位朋友了，他说要吃杏仁豆腐，抱歉，这个我是真的不会做。”

对万叶说出这样的话，魈多半是在赌气，空想了想，又问道，“那他什么都没吃吗？”

“没有，他说仙人不吃东西也可以，我就没有再打扰他了。”万叶如实答道。

“嗯，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收拾。”空端起碗筷就去厨房开始了洗洗涮涮。

“好吧，那你也早点休息。”看着厨房忙碌的身影，万叶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直接走开，只能再三嘱咐，“别忘了明天还有事要忙。”

万叶走了。空洗涮完并没有立马去睡觉，而是在厨房继续忙碌。他要亲自做杏仁豆腐。

一个时辰后，一股甜香从厨房飘出，空端着那盘杏仁豆腐，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解掉，便推门进了魈的房间。

月光静静地洒在窗前，床上空无一人，空知道他一定又是去房顶上坐着了。

空没有万叶踏风的本领，也没有魈一跃而起的能力，只能一步步狼狈地爬上屋顶，才得以在月光下窥见仙人的身姿。

魈早就察觉到他来了，只不过仍是一副高傲的样子，抱臂遥望着远方的大海。

“那个，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向你赔罪。”空将杏仁豆腐端到魈的面前，香味扑面而来，竟与望舒客栈的厨子做的别无二致。

魈咽了咽口水，有些动容。但是想起这两天来他心里的不痛快，又嘴硬了起来，“仙人可以不吃东西，你照顾好那个盗妻人就行了。”

空当然不知道魈的字面意思，只当他还是在为自己言而无信赌气，只好亲自拿起勺子喂到魈的嘴边，并轻声道，“我做了一个时辰才做好的，多少吃一点吧。”

魈仍旧不动，只是向空这边斜睨了一眼，待看到那未来得及脱的围裙以及爬墙而留下的灰尘时，便忍不住道，“下次直接唤我名字便可，不必如此。”

空顺着魈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有些狼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累点没什么，只是你不要嫌弃我才好。”

“……”魈无言，只是看着傻笑的空再看看他的衣着愈发觉得那围裙碍眼，只见他张开了两臂轻轻地绕到了空的腰后。

空感觉有什么烫烫的东西在脸上翻涌，“你，你干嘛？”随着魈一点点地靠近，空感觉到有些窒息。

“别乱动。”魈轻轻地帮他解开了围裙的带子，然后卸下扔在了一旁，看来确实是有嫌弃的吧？

空受不了了，离得这么近，却只为了做这件事？他当初把魈请进尘歌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那个，杏仁豆腐……”空只好转移话题。

魈又将距离拉开，乖乖端起了盘子，在空的注视下，用勺子刮起一小块，不过并不是送入自己口中，而是眼前毫无防备的空。

“唔——”舌尖刚感觉到杏仁豆腐的甜香，下一秒就又有什么东西滑了进来，夺走了那一块豆腐。

空懵了，待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魈吃的津津有味，仿佛刚才的闹脾气根本就不存在。

空反应过来了，红痕渐渐爬上了耳朵根，他没想到幸福会来的这么突然，这么久的努力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回应。他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那个，你刚刚……”空看着自顾自吃着杏仁豆腐的魈，打算再进一步地问清楚他的想法。

“怎么了？不是让我吃豆腐吗？”魈的语气和平时一样的冷淡，空都要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幕是不是幻觉了。

让你吃豆腐不是吃我的豆腐啊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笨蛋！空的内心有一万只草史莱姆经过……

失落是有的，疑惑也是有的，但是空无暇顾及这些了，他真的很累了，脑瓜子也乱的一团糟，“随便吧随便吧，你吃完了就去休息，我先回去了。”

空只想急切地逃离这个只有他一厢情愿的幻境之中，好好的睡一觉，清醒清醒。但是魈不肯轻易放过他。

“我，没吃饱。”突然被魈拉住胳膊，空无奈地回过头去，“哎呀魈宝啊，我真没别的东西给你吃了，你不是仙人吗？怎么会……”看着魈的脸色越发奇怪，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魈宝？”魈有些错愕，原来旅行者在心里是这么称呼他的，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和别人不一样？

被发现了，空本来有些尴尬，但又想起这人刚才对他做过的事情更过分，语气就又硬了起来，“怎么，就许你偷袭我，不许我叫你魈宝？我就要叫，魈宝魈宝魈宝……”

“唔唔……”空的嘴巴又被堵上了。只见魈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扶着他的头，将他牢牢地牵制住了。

牵制是这样用的？学习仙法是让你用来偷袭别人的？没有反抗的空被磨的身子软了下来，任由魈带着他足尖一点，三下两下便从窗户跳进了屋子。

魈的身体没有那么滚烫，只不过比平时的他稍微热情了点，而空就不行了，七月的天气本就闷热，其中又夹杂着混乱的呼吸声，空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额间发烫犹如高烧，此刻他只想离魈近一点，再近一点，好从他那里吸来一些凉气。

面对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况，魈反而冷静了下来，仙人本该没有这样的欲望的。今日怎么……

看着那双朦胧的眼睛，魈用元素力唤起了一阵风，想借此抚去他的燥热。

“嘶——”传来一声闷哼，空感觉有什么东西火辣辣地划过了他的脸，伸手摸去，湿湿的。那在月光下透出的点点殷红，正是他的血。

“……抱歉。”魈垂下了眼眸，翻身便坐在了床边，背对着床上的人。

确实不该有这种想法的吧？这样下去只会对旅行者造成更大的伤害。他是业障缠身的夜叉，身上蕴藏的都是杀招和魔神怨恨，就连为心爱的人送一阵清风他都做不到……

他想起旅行者遇见万叶的那一天。

“魈，你先等等，我好像看见熟人了。”人来人往的璃月街道上，空高兴地朝一个地方跑去，魈只好在原地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空领着万叶来到了魈的面前，“介绍一下，这是我在稻妻认识的朋友，就是他帮我挡下了雷电将军的刀。”

“朋友有难，拔刀相助，不足挂齿。”万叶对着魈和善地笑了笑，“你就是魈吧，空经常和我说起你。”

魈有些不知所措，但好在他是个面瘫，因此并没有被察觉什么，只是故作淡定地说了一句，“嗯。”

“那大家以后就都是朋友了！”空高兴的拉起两人的手，而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而对魈说道，“对了，万叶这次是随南十字商队来运货的，船会在港口停一个星期左右，这期间他也没什么事，我想，不如拜托他来一起帮你，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嘛。”

“不必，我一人也能抵挡。”看着另一边拉起的手，魈拒绝的不假思索。空说的是海灯节魔物四起的事情，本来已经说好了空和他一起去对付魔物的，现在突然又来一个人，魈总觉得有些看不起他的意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万叶本来是看在旅行者的面子上才答应帮忙的，这下子热脸贴了冷屁股，只有笑容尴尬地凝固在了脸上。

“以前都是你一个人，最后总是弄的伤痕累累，就算你很厉害，面对那么多的魔物，能力也是有限的。”空耐心地劝导着，“况且你这次从层岩巨渊里出来受了伤，我答应钟离要好好照顾你的，你不听话，我可要告诉他了……”

“……”魈的眉头皱了皱，好像被说中了软肋。“随便，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

魈答应了下来，空和万叶都舒了一口气。“那这几天就让万叶先和我们住一起吧，方便相互照应，刚好尘歌壶里还有很多空房间。”

魈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一瞬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他这是……”万叶从来没有遇见如此冷漠的人，不理解空平时都是和他怎么交流的。

“他就是嘴硬心软，这会应该是去望舒客栈楼顶坐着了，他经常这样。”空随口便说出了魈的行踪。

“你，很了解他？”万叶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对这件事格外地在意。

“也不算是，我猜的。”空笑着看向远处的荻花洲，落日西垂，晚霞低低地挂在那一片芦苇荡间，盘旋的晚风和飞鸟游鱼，仔细听还有远方的悠远之声，如此安好的景象，过几天便要成为战场了，想到这里，空暗下决心，他一定会竭尽所能，绝不会再让魈一个人面对了。

海灯节当天，最后一点余晖散尽，黑暗便笼罩了大地，三人按时在荻花洲碰面，准备迎接滋生的魔物。

一批批魔物不断从地下涌出，三人都在奋力厮杀。一把长枪被魈玩的游刃有余，仿佛指尖翻飞的花，漂亮又凌厉，杀人如削泥。一阵阵清风被万叶凝聚起来，不断旋转，染上了刀的锋利与人的意志，正一下下地将魔物绞杀。

空趁着魔物消灭之余，看的入迷了。

“呃——”不知何时从背后冒出来一只魔物，正对着他的后背来了一刀。空往前踉跄了几步，忍痛转身将剑插入了魔物的要害。

魈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叫声，又想起他非要跟来的场面，不自觉地赌气道，“哼……弱小。”随后挑飞了沿路的魔物，径直挡到了空的面前，“想活命，就退后。”

“我，对不起。”明明说好了来保护魈的，到头来还是被保护了啊。空无力地坐在了石头旁，只能看着魈以一敌百却无能为力。

“你没事吧？换我来保护你了。”万叶也赶到了空这里，见状立马从包里掏出了一瓶药水，“这是游历四方时得到的药物，能治任何急性外伤，你别动，我给你涂上。”

“风共云形！”只见万叶唤来一阵阵清风，将空轻轻地包围起来，而后打开了药瓶，药物在风的指引下扩散起来，治愈了空所有的伤痛。

原来即使是杀人如麻的风，也能温柔地抚去伤痛。那一刻，魈愣住了。他的风，从没有如此清澈过。

“为什么要靠近我？”在如此明确的对比下，魈早已经将自我否定，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保证他会比万叶做的好。

第一次的见面，魈就曾告诉过他，别靠近我，别妨碍我。可是空还是义无反顾，情不自禁。尽管知道可能的结局，他还是要去争取哪怕一丝的可能。这才是他，无惧无畏，坚韧不拔的旅行者。

“因为我喜欢你，只喜欢你。”空慢慢地从后面抱住了魈，轻轻地在他耳边诉说着，“我不想你再只是孤单一个人了。”

“我想一直陪着你，想和你度过每年的海灯节，想和你一起吹荻花洲的晚风，想给你做一辈子的杏仁豆腐，我想让你知道，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魈……”空的声音呢喃中透露着沙哑，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不动容是不可能的，魈感觉自己的心口在一瞬间抽搐了起来，是跳动着的紧张和快要融化的绵软。即便是内心强韧的仙人，在这一刻也有了七情六欲。

魈最终还是妥协了

其实他早该知道，从他答应来尘歌壶的那一天起，他就不再是孑然一身的世外仙了

旅行者已经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他的全部，他的所思所想，他的喜怒哀乐，都早已为了那一人而牵动，羁绊，缠绕着扎根在心间

他也深深地扎根于旅行者之间……

有风的地方，就有万叶的耳朵，彻夜难眠，只有万叶流泪的夜晚达成了。（纯属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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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人本篇写于2022年8月31日，因原神更新了同伴血量低时的角色语音，听了一下魈和万叶的，有感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