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房间里慢慢前进,一直到最里面,我们看见雪白的墙壁上,花印着一个巨大的陆字。
血淋淋的,血腥味浓郁又阴森。
“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斜着眼睛看着影惜。
在精神能够接受的极端的恐惧下,人的精神会有一瞬间的崩溃后因为知道自己还有感官活下去的机会本能的拼尽全力,调动所有感官去抓住那一份小小的希望。
此时的影惜,眼睛极亮,那具身体里的力量和勇气让人感觉有些吓人,那种刷新了世界观,被逼到绝路的困兽想逃跑一样的模样。
不想是装出来的,最起码我自己当时装不出来。
那间不算小的房间里,停尸房一样排列着整整齐齐的尸体,有老有小,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外国人。
我和影惜郑阳易贴在一起。
郑阳易一直低着头,脸色惨白。
“我们可能要死了。”
我诧异的抬起头看向他。
他这么说,指着角落里一个保存完好,长发,披着道袍的男人。
看不清那男人的脸,但郑阳易却脸色越发的惊恐苍白,满脸的悲怆。
“那是我师叔。”
郑阳易下山的目的,除了来参加面试,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他出身道馆正派,但他们那个小派系,其实没什么能看的东西,顶多就是不入流的道门方士,去天桥底下算命可能都容易算错的那种。
所以,门派里的人其实挺像是一家人的,他,师傅,师叔,师姐,师弟,本来很好的一家人,但有一天,郑阳易的师叔收到了一封邀请函,师叔看完,沉默不语,当天就离开了道馆。
从此未归,现在看来,他师叔可能早就死在了这里。
郑阳易说,他们派系讲究闭环攻击,但实际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当时吃着饭,郑阳易说的很开心,我就没打断他。
我也从未想过,郑阳易嘴里含糊不清的东西,是利用因果闭环,当然,那都是后事了。
也许是尸体被认出来触犯了什么禁忌,随着影惜几乎破音的尖叫声,房间里的尸体快速被腐化成一一堆融化的蜡液一样的半固体肉酱,他们的脸上,开始疯狂生长密密麻麻的黑色头发,那些头发从尸体里爬出来,满屋子都是。
恐惧,在我们所有人心里蔓延。
那些尸体,我不知道他们生前都是什么人,也许有一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死去的老人,也许有刚刚认识世界的孩子,也许还有怀揣着兴奋的心而来,却永远留在这里的人。
好人,坏人。
死后都是这个样子的,会变成蛆虫,腐肉,白骨,恶鬼,最后化为尘土或幽魂。
但毫无例外,他们可能都会面对和我们一样的东西。
在不到几个喘息的功夫,那东西已经完全成型了。
那是一个看上去让人脑袋爆炸的人,如果真的能够被称作人的话。
那个人形扎根于那些尸体,她的长发像是我八年没洗头一样,根根分明,挂满了那些腐烂恶臭的蜡液。
几乎任何解密点都没有的房间里,我到处张望,同样的,她也在张望着我们。
我透过她腐烂的掉渣的皮肤看见她黑黢黢的内脏,紫黑色的血液从她的肚子里流出来,像果冻一样一团一团砸在地面上,木质的地板很快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恶臭攻击着在场所有人的鼻孔。
我把又一口酸水吐在地上,庆幸自己来的时候已经打了预防,和郑阳易人工催吐过一遍了。
影惜......
影惜当时的心理状态很脆弱,她第一时间扶着墙,吐的一塌糊涂。
再看向墙壁上攀附的头发后,影惜扶着郑阳易,又吐了一波。
我靠着一侧窗户,透过密密麻麻的头发丝看向外面。
什么都没有。
旁边的东西也看不见,走廊里一片漆黑,似乎点灯人纹身对我们的赐福被那家伙已经彻底断开,只能看见房间里让人恐惧的样子了。
“刘柒。”
郑阳易的惊恐没停留很长时间,他到底是做足了准备的人,不一会就打起精神,从失去亲人的痛苦里走出来。
“你看那里。”
我顺着郑阳易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些腐烂的散发臭味的肉块被一条一条线扎进去,发出果冻一样噼里啪啦的声音。
肉眼可见的,他们在变小。
我看向郑阳易。
“它在.....吸收这些......”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些已经彻底变成养分的人,我也不想去形容,虽然这会让郑阳易难过,但是对比我的命,一切都不值一提。
郑阳易点头,小心的把自己衣服上显眼的粘着胃酸的米饭一样的呕吐物用那把小铜钱剑扒拉下去。
很显然,他也在庆幸听了我的话。
影惜被搀扶着,她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不昏过去已经是很努力的结果了。
“找出路!”
郑阳易咬着牙,大力敲击玻璃窗和门。
“我刚刚看过了,这东西已经步入厉鬼等级了,要是等他彻底苏醒的话,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我忍着恶心,用手扒拉一下那些挡住玻璃的头发上。
轻轻一碰,我就感觉手指上的外皮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我连忙收手,看着自己有些出血的手指。
艳红的血顺着伤口滴在那些肮脏的头发上,居然意外将那些肉泥清洗下去一层,看上去,像是我喂食了某种东西一样。
那个人型在逐渐塑造自己的样貌,不过从她混乱的构造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看的鬼。
我看着外面,那条漆黑的走廊看不出来一点颜色,甚至连地砖的反射都看不出不来,无灯路,果然是吃光的地方。
我看着郑阳易,他正对着门敲敲打打,那把小铜钱剑泛着时有时无的金光。
“不像是因果塑造的鬼。”
郑阳易最后得出结论。
“更像是......像是。”
他看看影惜的脸,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没办法,他是仁慈的家伙,我只能顺着他的话头接着说下去。
“像是特意用尸体和冤魂培育出来的?”
我挑起眉头,虽然胃里很不舒服,但鼻子似乎已经习惯了那股味道,就连影惜,也不再呕吐......啊,也可能是没东西吐了。
“那是什么?”
影惜捂着他的胃,看上去眼泪汪汪的。
“另一种怪物,应该是。”
我这么说。
其实我也不算很懂,大多数都是从网络,和我以前的生活经验总结出来的。
“人造一个极凶极狠的冤魂,把他的执念物品清空,或者和他本身融为一体,再专门囚禁在一个地方,让那个地方不断死人。”
郑阳易的手上全是被头发割出来的伤,他的血一点一点流在地上。
一定有破局的办法。
那怪物的五官已经一点一点的在塑型了,无形的威压和恐惧,让我几乎呼吸不上来。
这是些什么怪物?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如果不跑出去,就会死。
死的彻彻底底。
我的脑袋不由自主的从头开始捋顺思路,先是邀请函,再是面试。
面试?
我的目光瞥向空荡荡的房间,外面阴森的走廊。
我的手指抚摸那节去掉肉泥的头发。
柔韧细软,像是妙龄少女。
顺着头发的空隙,我敲了敲窗户。
只是,普通的窗户而已。
“郑阳易,影惜,你们怕疼吗?”
我站在窗户旁边,撸起袖子。
影惜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没关系,我也怕。那你们,想不想活下来?”
我咬着牙,把手掌的一大片,找了个丝线密集的地方狠狠按下去。
血流一片。
丑肉黏在我的手掌上,被鲜血吞噬。
郑阳易沉默着,他的整条手臂,放到了头发上,瞬间,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