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怀一惊,暗道不好,松开齐烨探向门外。
门外几个女子脸色煞白,惊恐万分的抱作一团。沈暮怀绕过众人,朝大开的房门定睛一看,不由大骇:“潮春!?”
谁知沈暮怀还没来得及窥见房中全貌,就被一双犀利如锋的眼神盯住。
“是谁?”
林潮春竟晕倒在一名身着灰衣锦缎的清瘦男子怀中!沈暮怀当即召出“夜月白”,以一记冰凉的刀刃回击男子不甚友好的注视。
灰衣男子抄起林潮春膝盖,将人打横抱起。
语气冰冷:“沈先生,久闻大名。在下白苏棠,是潮春挚友。”
沈暮怀一怔,握住“夜月白”的手却丝毫没有松懈,几次望向白苏棠怀里面色惨白的林潮春。
挚友?难道是随手将棠染剑拱手相赠的那位?可眼下潮春情况不明,若此人假借友人之口,有所图谋···
“呵,沈先生若不信,大可问一问你旁边那位公子。”
沈暮怀望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旁的齐烨,后者双手抱臂,无声默认。
就在这时,白苏棠怀中的林潮春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事实上,他并非毫无知觉,只是头晕脑胀到无法睁眼,喉管中还涌上丝丝血腥味。
白苏棠大惊失色,如坠深渊,眼中闪过一片迷茫。“潮春···你···”白苏棠额上渗出冷汗,慌张的神色不时扫过门口两人,口中喃喃:“潮春,我们回清川···别怕···”他苍茫无措的神情在门口两人与潮春之间来回逡巡,嘴唇微微颤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就在沈暮怀冲上前要为潮春探脉时,他紧闭双目,几乎是咬牙低声道:“得罪了!”
还未等沈暮怀靠近林潮春,白苏棠身后霎时绽满开苍白的浓雾,将人影死死阻隔,甚至连房中摆设都被浓雾吞噬,藏匿在绝无暴露风险的苍茫世界。
不好!沈暮怀下意识捂住口鼻,以防浓雾中夹有毒气。
身处苍茫之中,四周浓雾仿佛在移动,沈暮怀顺着浓雾飘散的方向缓缓探索,发现四周竟不再是墙面,浓雾飘过之处,皆是无限延展的空间。
“浓雾、无界之境?”沈暮怀蹙眉,伸手触碰空中弥漫的丝缕白雾。
五莲医派古籍中有记载,泉南落迦寺前有一凌海而立的落迦桥,该桥是通往神寺的唯一通道,只有在回南天大雾四起时才会出现。
沈暮怀警觉慢步,脑中闪过古籍上记载的文字。踏上了落迦桥的人,会被浓雾重重包围,陷入心底执念最深的“落迦密境”,若能冲破执念,则能通往传说中藏有登仙之术秘籍的落迦寺。但若无法化解执念,便会在幻境中彻底疯魔,直至死亡。
沈暮怀倒吸一口冷气,眼前大雾弥漫之景,与“落迦密境”极为相似!
若白苏棠当真学到了这泉南秘术,那么我心底的执念会是什么?是让惨死剑下的双亲重归人世?还是以身殉道,将这苟活于世的性命还给宗师傅?
就在沈暮怀腹诽之时,一片火红涌冲破迷雾的束缚,撞入沈暮怀眼底。
“孤···孤凌哥哥···”那年故人离去,分别时来不及道别,本以为今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竟在一片密境中被千倍万倍的补偿。
从难以置信到心头绞痛,不过是赤树全完暴露在眼前的片刻之间。
火红的叶片从如伞一般撑住半边天的赤树树冠上温柔的飘落,静静地落到粗大树干下阖眸小憩的少年身上。与少年玄色的外衣融汇成一副浓艳的图画。
那年在五莲医派后山,玄衣少年将一片火红的树叶递给沈暮怀。
“暮怀,这个送给你!赤树的叶片不会枯萎,就像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孤凌哥哥···”
树下的少年好像感觉到有人靠近,嘴角牵起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枕着手臂,睁开明若星辰的双眸。
“暮怀,好久不见···”
“白苏棠,你怎敢将他拖入密境!”
幻境似乎被打断,赤树与少年的身影渐渐模糊,原本深红浓密的树叶再次被浓雾吞噬,永远的消失在苍茫中。
白雾沉向树底,少年俊美的面目渐渐虚化,远远瞧去,已经看不出他的神情。
沈暮怀猛地冲向赤树,心急如焚,“不,别走···”
齐孤凌,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你这个骗子!
“殿下,您以为密境之术如此简单吗?我来往泉南三年也不过习得皮毛···”
“那暮怀为何迟迟不醒!”齐烨握住白苏棠衣领,怒意将他的眼尾染成血色,在这样一双凌厉眼眸的注视下,白苏棠被死死压制住,一动不敢动。
一阵怂鼻声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沈暮怀从榻上慢慢坐起,眼底潮红,双眼无神。
“暮···沈先生···”齐烨松了白苏棠,却不敢前行,只是站在原地询问沈暮怀是否安好。
待确定沈暮怀无恙后,齐烨才松了一口气。
悲伤过后,沈暮怀才缓过神来,“潮春呢?潮春如何了?”想起入境前林潮春的状况,沈暮怀刚放下的心又突然一紧。
“潮春···他暂无大碍。”呼唤他的名字时,白苏棠才发觉竟是如此艰难,怎么称呼他都是对他的亵渎,怎么提起他都是内心一块永恒的疤痕。
白苏棠撩开袍子,在沈暮怀惊异的注视中骤然跪下。
“你,你这是做什么?”
齐烨紧抿双唇,微不可察的摇头。
白苏棠一言不发,释放周身标记着“白雪棠”的静气。《清世录》与纯澈的静气产生共鸣,“白雪棠”的灰页,也慢慢被注入本属于它的纯白。
“白公子,在你解释清楚潮春的事之前,我是不会将你收入《清世录》的。”沈暮怀了然于心,冰冷的说道。
“呵”白苏棠轻笑一声,“沈先生,实话实说,在春潮命数未定之前,我是绝不会入《清世录》的。”
白苏棠的余光时不时看向齐烨,“此番自显身份,是想和沈先生谈一笔交易。”
“交易?”
“不错。沈先生有所不知···”白苏棠微微梗咽,吞了一口唾沫继续补充道:“潮春此生寿命,仅一世而已。(30岁)”
“你说什么?”沈暮怀骤然回神,死死盯住白苏棠。
“这些年,我行遍北上中都,南行临都乃至泉南,都只为寻找为潮春续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