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集训,但似乎更像是来旅游的,下午上完课老师还建议晚上到开放景区逛一逛,发的生活卡也是可以刷的,钱都发了,不花白不花。
“在座的都是学校里的前五,”夏明夏解释道“已经一只脚踏入一中的大门了,我们只是想提前贿赂你们一下,到时候填志愿都来填一中。”
K区学生大多数学业都很繁忙,从上小学开始就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家庭旅游也多时去一些历史悠久的古城里的博物馆和科技馆,所以大部分人是没有来过园林的。
晚饭时,时知正打算着过会回宿舍写白天没有写完的试卷,坐在他对面的岳寒却开了口“晚上去景区玩玩吗?”
时知摇了摇头。
“岳寒他自己去怕看着别人成群结队的尴尬,他想让你陪着他。”坐在旁边的谢宣杭开口。
岳寒踢出一脚,“瞎说什么?”
“谁瞎说了?”谢宣杭回踢一脚,不服气道。
时知抬起头看向二人,点了点头,“好。”
岳寒猛地转头,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时知:“去景区。”
岳寒笑着答应“好的。”桌子下面的手伸向刚才自己踢的地方揉了揉,另一只手给谢宣杭发了消息“对不起。(肌肉猫求饶.jpg)”
谢宣杭:“滚。”见色忘友。
景区游客不少,听说湖中的亭子里今天还有烟花表演。
时知和岳寒并排走着,街铺的灯笼亮着耀眼的红色,香味和吆喝四面八方传来,花店里开了一半的玫瑰,高压锅里青绿的香粽,竹签上墨灰的河虾在炭火的撩烤下变红。
岳寒四处张望,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看着时知。
永远和一辈子什么的,他真的不知道,即使他想,时知又会怎么回答呢?那天在医务室的话就是他现如今所想要坚持的事情——“我好想帮你。”
那个带着嘲讽的笑,他久不忘怀,惦念至今。
“时知。”时知听到岳寒在背后喊他。
“你会去一中的,对吧。”岳寒大步走到时知身边问到。
时知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那你想去哪?”岳寒又问。
时知垂着头,沉默了下来,“想去一中,离家远一点。”冒出这样的想法,时知心里嘲笑了一声,半晌,才回答“可能回去十七中吧。”
岳寒惊讶的按着时知的肩膀停下来,问到“为什么?”
“没有什么。”时知避开岳寒的手,继续向前走。
岳寒也不再追问,两人就这样继续沉默了一路,回到宿舍,时知正想去洗漱,却被岳寒拦住。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灯光,岳寒的确很高,时知要稍稍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
“我们谈谈好吗?”岳寒道。
时知看着他,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你自己摆脱不了为什么觉得别人也无法帮你摆脱?”岳寒问到。
时知垂下头,想绕过岳寒走过去,岳寒扬手想拦住时知,没想到时知反射的抬起双臂,护住了自己的头。
恐慌的眼神从缝隙里透出来,时知看着愣在原地的岳寒,这些天压抑在心底的不甘顷刻间迸发而出。
时知缓缓放下手臂,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声音伴着哽咽,掺着泪水。
岳寒慌忙蹲下,“对不起,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也以为中考以后就可以离开他,我每次走在芹兰河的岸上我都想跳下去。”
“他问我为什么没像妈妈一样去死,为什么?她告诉我要好好地活着啊,无论怎样都要活着。”
时知抬眼看着岳寒,泪水滚落脸颊,“你们都在帮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敢,我可以,但是我不敢。每次姥爷问我怎么样的时候我都想告诉他,时瑞杰就是个人渣,他打我,不给我饭吃,他就是个畜牲。”时知甚至暴了粗口,奋力的锤向自己的脑袋,像是带着怨恨。
“人渣,滚。”双脚在地上胡乱的踹着,背脊在床沿上磕出声声闷响。
岳寒将手拦在时知和床之间,将时知拽在怀里。
时知抓着岳寒的衣领,骂声逐渐变成哭声,眼泪打湿了岳寒的袖子。
“如果我把志愿填成一中,然后我不回家,终末测试有奖金,我可以打车去姥爷家……”时知说着,停了下来,半晌,无力道“我不敢。”
“真的很疼,真的很疼。”
岳寒紧紧的抱着时知,直到怀里渐渐没声,他才松开。
夜半,时知已经熟睡,岳寒一个人走到宿舍外的走廊上,拨了一个电话。
“喂?”
“徐老师。”岳寒蹲在地上,说出话的那一刻,嗓子猛地涌上刺痛,“徐老师。”
“没事,没事,慢慢说。”对面的徐婷也是清醒了过来。
“时知他,他今天说了好多。”
“真的?”对面的徐婷有些惊喜,“他终于说出来了?”
岳寒扼制着自己想要流出来的眼泪,随手摸了两把,“后面该怎么办?”
“岳寒,岳寒。”
“嗯。”
徐婷道“他说出来了,说明他已经到达了极点,人只有在极度绝望的时候才会将自己所不齿的一面向被人倾诉。”
“我们的引导已经完成了,他会做出抉择的。谢谢你,真的。”
岳寒后背贴在冰冷的瓷砖上,道“徐老师,我ai时知。”
“……”徐婷那边静默了下来,半晌没有回话。
夏夜的风里连蝉鸣也渐渐平息,外面淅沥下起了小雨。
岳寒率先打破了宁静“我本来还在犹豫,谢宣杭说喜欢不能当做爱,爱是一辈子的事,爱字本身就是山盟海誓,不会因为随随便便的小事而停止,是经久不衰的关照和陪伴。”
“他在我怀里哭的时候,我真的不想把他让给其他的任何人。”
“会不会是责任……”
“不”岳寒打断了徐婷的话,“和责任感不一样,我就是ai他,想一直抱着他,也想他抱着我。”
“我确定。”岳寒坚定的给这个在他脑海里拉扯了很久的问题敲定了答案。
“好。”徐婷道,“那就拜托你了。”
“不过,我建议你先不要吧心意表露给时知,他可能,无法接受。或者说,理解。你能理解吗?”
“好。”岳寒道。
徐婷那边先挂了电话,亮光熄灭,细碎的雨滴瞬间由风带满了整个屏幕,岳寒看着自己的映影。
雨水渐渐打湿了他的头发,岳寒用手拨了拨,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将脸伸出栏杆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