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究竟

此去是重回扰我良久的奇异地界，我一马当先在前带路。

路上，我问起师傅盗宝时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那金子凭空产生的一幕着实吸引人。

“那是织金法。”师傅道，她又细细解释一番——

所谓织金，即利用阴阳二气抽取方圆域内所存的“金”，将其精粹提炼而出，凝结出来加以利用，也算是阴阳二气法门里的一种。

那岂不是发财了？我在心里暗想。那我还张罗什么邮政赚钱，点石成金还要石头呢，像织金法这样的无本买卖做起来才叫痛快！

师傅似乎看出来我的念头，她补充道：“这法术归根究底是把原有的‘金’凝聚出来，算不得凭空生成。金多金少有赖所在条件，就好似矿藏一般。再者，万物自有法则，纵使我们人为织金出世，到了时间它还是要回归原处的，外力阻止却是得不偿失了。”

我听了有些失望，无本买卖是做不成了。但还好此时不过脑中跑马未落实处，我也没有损失，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我抛诸脑后了。

又向东行进多时，我望望下方似乎看到了一座熟悉的野山，正琢磨着这野山名号，师傅探得前方仙气缭绕，我恍然大悟，这是要到浮屠山地界了。也正是在这里，我遇到了那匪夷所思、似梦如幻的迷离景象。回想起来，当时除了气氛诡异些，并未对我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就说是噩梦也能解释得通。但我孙小满虽说无名无号，到底也实打实修炼了百年有余。既非老态龙钟之辈，又怎会在腾云赶路时猝然入梦受惊呢？难道修炼之人也会得怪病吗？

师傅曾听我细讲经过，如此情形也猜出这里就是事发所在。我们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下来，齐齐按落云头。

“感觉如何？”

我从认出旧地就开始戒备起来，不知是因为有了准备还是因为师傅在侧接应，竟半点异常也无，我自己都有几分不确信。谨慎起见，我又闭眼感受一番——仍是毫无感觉。

这可有些为难。若要重现当日经过，难不成我还去把熊罴、归灵子喊来走一遭？

师傅在旁并不催促，她不知何时取出一件形如药杵的法器来，手持一端在虚空画下一道道透明笔痕。笔痕组合起来，似是一道符箓，随着药杵的动作在空中震颤，耳边仿佛也听见了它们的“嗡嗡”声。

我睁眼专注看着，只见那符箓随着师傅落笔变得越来越繁复、越来越活跃。我渐渐看出门道来——这药杵似乎是在压制着符箓，它强行聚集那些“笔画”在一起，将它们彼此勾合组嵌，如同卯榫，免于逸散。待到最后一笔落定，法术大成，不知该有何等威力？

我一心等着药杵压制不住时的“爆破”声响，紧张地等待着。但那符箓成了形后便归于沉寂，随后竟逐渐淡化，在我惊愕的注视下消失不见了。

“这……”我一时无言。

师傅这一通忙活，我连她做了什么都不知道，猜也猜错了方向。

“这是我新琢磨出的探查环境的法子，我们且等一等。”师傅一边解释一边将那药杵收了起来。

此时夕阳将落，天边红云一片。我们侧立在霞光中，脸上明晦相映，平静得一般无二。

“明天我要往东去了，”师傅说，“明空那里我得去看看。”

“这趟去多久呢？”我问。

师傅没立刻回答。她伸手在空中一挥，一个隐约的圆便显现出来，如同挂在空中的明镜，镜面里空空如也。

“法术失效了。”她道。她说话间手下不停，手向空中一扬，天女散花般又祭出若干法器。我见此情形不好追问，默然在一旁等待。

一场繁华一场空。各式法器洋洋洒洒地出场，都是声势浩大地出场，最后消失地无影无声。如果它们有思想，可能自己也会为一无所获而羞愧。

转眼已是深夜。我等了许久，心里已然怀疑起是否当日只是梦一场，而我多思多虑，多恼多疑，自己查探不够如今又托师傅白忙活一场。但事已至此，师傅眼见得动了真火，我也不能贸然喊停。上天保佑这地界真有几分古怪吧！

“唉——”师傅叹了口气，终于停了下来，我殷勤凑上去问候。

“我还有些东西能试试，只是余下都是我当城隍时的遗留，效用有限，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自无不可，连连点头。

旋即空中抛出一支笔来，那笔不过如同毛笔样式，甫一出动就引起星光流转，夜色仿佛尽被它牵引，凝在笔尖。

师傅肃着脸，伸手握笔，临空挥毫。很快便有几束萤火自远而近地奔来笔尖，自发在笔下组合了字样。萤火字成，笔尖自停，那笔飘悠悠地悬在半空，周身散发着白光。

这样一支笔，在师傅口中竟是不过尔尔？我突然好奇起师傅前面用过的宝贝来。

萤光闪闪的几个字浮在夜空，我仔细辨认，却一无所获。横竖撇勾组成了陌生的样子，像西夏文一样令人困惑。

“师傅？”我求助道。

师傅收起笔来，叹道，“白忙一场。”

“此地与你那经历并无关系，那应该和你前面梦一样，浮屠山的徒儿掺合了……”师傅细细碎碎地对我解释了一堆，与我们详谈此事的说法一致，都是些主观又偶然的估计。她也不十分信服这结论，强调着“这只是猜测——”

纵然只是猜测，我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前面千番法宝使出来，到底是有点成效。

但我还是好奇，看向那萤光散去的虚空，“师傅，方才那是何字？”

师傅正打坐调息，闻言道:“那笔本是城隍笔，因书写公文多年渐生奇异，染上了一些毛病。它写的不是哪种密语，只是有些神通限制观者罢了。”

师傅睁眼，略有几分嘲讽道，“随意一个山神土地，那笔写的便不是秘密。”

“哦。”原是如此。我以为那笔对所有外人加密，却没想到还是个钻进官眼里的家伙！这笔于我是没甚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