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东行不比西行，带着唐僧一介凡夫难免走走停停。我携众鬼可算是轻车熟路，路上又放出孙柳昭、孙鹿尾来指路，直奔目的地而去，一秒都不耽搁。

在流沙河东岸有人家处标了第三个驿站时，我累得够呛。八百里流沙河名不虚传，这次也没有葫芦法器可以托底。我还一度担心水鬼们不能泅渡，那碑文上的“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可着实有些吓人，却浑然忘了它们当时护着旱鸭子鬼都能过河的事。这里是必须配备几个水鬼了，孙柳昭和孙鹿尾对此早有安排，点了几个定好的鬼出来，就招呼它们自去建设仓库去了。

我提议在此休息，众鬼自无异议。

我盘坐岸边闭目养神，忽然神识触动，睁眼看，却是西面飘来了一片灰云。

这云隐约带些彩色祥瑞之象，却偏偏是个白里透黑，灰不溜丢的颜色，教我看不分明，只好先警戒起来。

那云一路低低地飘过来，不时盘旋停滞，像在寻人。到了近前，它便低低落下来，上面有人叫道：“孙小满——”

这声音有些熟，我定睛一看，知晓了云色如此的原因。来的原来是那当年黑风洞的熊罴怪！它竟真的来寻我了！

我招手道：“这里！”

片刻就到了跟前，云才落地，一个轻巧身影就从后面跳了出来，孙柳昭本在一旁谨慎观望，见了这人就欢喜迎上去：“归灵子！”

我一看，果然是当初那个小道妖，没曾想她也来了，我也能松一口气了。单是熊罴怪来，我还不知道他来意如何，是敌是友。但既然他都有闲心把当初道友带过来重逢，那心情想必不错，总不至于带个水平不如他的过来寻仇。

“熊罴道友，许久不见。”常言道“礼多人不怪”，我先打声招呼总不会错。

他拿鼻孔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我也不在乎，道：“今日不在观音大士那里守山，怎么有空来找我？”

熊罴惊道：“不是你让惠岸尊者带话，说什么我们有些交情，闲了找你谈谈？”他歇了歇又愤愤道：“我也不知我们何时还有了交情！”

“哈哈！”我敷衍地笑了两声。这会儿思路才清晰起来，不必再分心思考他的来意，我口齿也跟着伶俐起来：“切磋武术、道术交流、借宿一晚……熊罴兄，多少往事，我可都历历在目。”我自己说起只为辩驳他上句话，可不想让他借此回想起深夜被以多欺少堵得回不了家门的过去，遂紧接着转移了话题：“当时‘清心会’诸位的风采我也有幸得见，今日归灵子怎的也一同过来？”

熊罴乜斜我一眼，道：“因来寻‘旧友’闲谈，特意组齐故人，共叙往事。”

这话我才不信，我们彼此脸上都谦和笑着，心里暗骂对方的虚伪，一时无言。涛涛流沙岸，尽是归灵子和孙柳昭的欢声笑语。

孙鹿尾也识得是谁，心里晓得我们无旧可叙，也不挑明。她四处看看，自己去小鬼那里找了些布料弄了四张简陋坐垫围成一圈，请我们坐过去。

我和熊罴正是相看两厌，巴不得有第三方来中和一番，闻言便都转移阵地，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