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江枫下楼时,渔火正在楼下吃早饭。洋葱和胡萝卜被煮的稀烂,渔火嚼着大小不一的土豆,除去味道的话,热腾腾的汤也可以算深冬的一层馈赠吧
少年在旁边的柜台上敲着一块冻得硬邦邦的面包,顺手嘎吱嘎吱地嗦着面包渣
渔火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从碗上抬起头:“外面的暴风雪什么时候停?”
男孩往嘴里送面包渣的手刚送到一半就顿住了:“啊?”
“暴风雪,什么时候停?”渔火重复了一遍
男孩迟疑地看着他,然后很慢很慢的摇了摇头:“暴风雪怎么会停呢?”
“暴风雪怎么会停呢?”他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您难道不知道吗,漠土的暴风雪永远不会停”
渔火怔住了
……
拜别旅馆后,二人捏着指南针继续往北走,以半袋钱为代价乘上了去往雪原边界的雪橇车
屠户是个绿眼睛的年轻小伙,他性格爽朗,和渔火相谈甚欢
“这里的暴风雪真的不会停吗”渔火在风里大声问
“会”屠户声音里多了些感慨,“但上一次见到晴天已经是十年前了”
也许是因为拿了钱,后面屠户又说了很多话,但渔火左耳进右耳出,他看着外面大作的狂风和翻滚的冰碴
十年不停的风雪,真是不敢想
在疾驰过一大片针叶林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茫茫一大片全是白色海洋。屠户停在路边,介绍道,“我听过你们关于雪原的传说。其实真的没有你们说的什么进去就出不来那么扯,原来还有人进去打猎呢。哦对,就是别迷路,要是迷路那你就真是死翘翘了。除此之外一点都不可怕”
江枫不知道这段话到底有没有起到安慰作用,总之他身边以路痴闻名的渔火身子抖了抖
屠户像个长者一样拍了拍二人的肩,无害地笑了起来:“别害怕啊”
“……谢谢”江枫迈开腿,“后面那个抖成筛糠的,走了”
渔火在后面连滚带爬背起行李:“谁抖了?”
屠户被他逗笑了,手里把玩着紫金石:“Благослови вас, друг мой(祝福你们,我的朋友)”
漠土最出名的不是当地的烈酒或松叶林,而是永不融化的冰原之海。久光原来派过一支先遣队深入雪原,结果这个任务后来被列为机密,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回来没有。
“江枫啊”渔火现在看着茫茫雪海,突然怂了,“一定要进去吗?”
“可以不用进去”江枫似笑非笑,“我在外面等你”
“是这个问题吗?!”渔火目眦欲裂,“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是无数带着专业装备的冒险家都没能出来的地方,我们只是两个大学生!”
江枫淡淡道:“意识到了”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总是这么淡定?”渔火在乳白色的风雪中艰难又疑惑地盯着江枫的背影,“我们可能会尸横荒野啊”
江枫好笑地看了一眼他,一字一顿:“不会的”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渔火问,“你来过?”
“没有”
“那你为什么——”
“渔火”停下脚步的江枫微微叹了口气,他感觉身后跟着一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你就那么想死?”
百灵鸟吓的瞬间炸毛:“啊不不不当然不想,我就是好奇问问”
“那就闭嘴,说话很费体力的”
“……”
去,还是不去?
“村子里有一群孩子,他们像天使一样,我相信您会很喜欢他们的,像您这样的人就会天生讨孩子们喜欢。恕我直言,您和孩子们是一类人”甲方在信里如是道
“行吧!!”渔火狠狠咬住后槽牙,“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又没人惦记我!”
年轻的设计师拔腿追了上去
随着二人继续沉默前行,起初雪原外围还有炊烟袅袅的小木屋,到了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甲方给的地点其实不远”渔火抬起胳膊抵御着呼啸的风雪,他花了一点时间用冻到麻木的手翻开地图,“他们说这附近有山洞,可以供人过夜”
“看见了”江枫握着雪杖,“他们没说过山洞里有别的东西吧”
“没,没有”渔火打了个激灵,但貌似不是因为冷,“你别吓唬人啊”
江枫在洞里和渔火合伙抓到一只雪兔,外面极寒呼啸,二人坐在山洞里燃起一堆篝火烤兔子
“鬼天气”渔火望着洞外,咬了一口烤兔肉
江枫把兔子翻了个面:“……接下来往哪走?”
渔火抖了抖放在篝火旁边烘干的地图,旁边放着鞋袜——这些都是被雪彻底打湿的东西
“往北再走半天,就到了”他带着一丝小小的期待看着江枫的反应
江枫似乎丝毫不惊讶于离得这么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不是吧,这都不兴奋
“江枫”他放下地图,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惊讶一下?”
江枫抬起眼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随后放下兔子,眼睛忽然瞪大,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满脸写着惊喜,嘴角翘地似乎要上天,抑扬顿挫字正腔圆地道:“真的吗?!太近了吧!!!”
渔火“……………………”OOC了大哥
“我认真的”渔火杵着下巴,“我感觉你什么都知道”
江枫:“真是高看我了”
渔火忽然慢慢从手上抬起脑袋:“……你不会是什么先知吧”
江枫把兔子又翻了个面:“…………”
“喂,别烤了”渔火盯着面目全非的猎物,无语道,“兔子糊了”
江枫的手顿了顿,终于把兔子从刀山火海下救了下来,然后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焦糊的肉
渔火沉默
渔火肃然起敬
定力真好啊学长!
“今天晚上前半段我守夜,后半段你守夜”江枫说
渔火耸耸肩:“我没问题”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那我先睡喽”
江枫又咬了一口兔子肉。看着旁边的设计师揉揉眼睛,开始忙里忙外地从包里掏出各种被子,裹着毯他们滚了一圈后不满地撇了撇嘴,还是把它换成了睡袋
“到点叫我”对方钻进睡袋里滚来滚去,啧了一声,“好冷啊,一点也不暖和”
接着某人像只肉虫子一样拱到篝火旁,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后终于闭上了眼
“遭罪啊”
渔火出了口气,奔波了一天的疲惫感一拥而上,充斥着他的每一寸皮肤,撕扯着他紧绷的神经
没了吵闹的某只百灵鸟,山洞里很快安静下来,另一人时不时拿木棍捅捅篝火,发出沙沙的响。渔火数着江枫均匀的呼吸声,在心口隐约的钝痛中陷入沉眠
在梦与现实的间隙里,渔火感觉有一双手,轻柔地帮他掖好被角,给他捋着头发
是谁?
在渔火的记忆最深处,他记得小时候他妈妈也曾坐在床头,把被角掖好,温柔地哼着歌,用纤细柔软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但这双手貌似不同,没有记忆中的柔软,但感觉很熟悉,也很契合
……算了
渔火迷迷糊糊的大脑放弃思考,在这双手的动作中彻底陷入沉眠
别问为什么更新慢了,问就是开学了(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