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第二天宋亚轩成功退烧了，他醒来的时候阿妈正在床边守着他，阿妈见他醒了也跟着醒了，还是那副柔柔的笑脸。可是阿妈眼睛肿肿的，阿轩问“阿妈你怎么眼睛红红的？”
他记得阿妈说是被蚊子咬的，那时候自己傻傻的信了。已是深秋怎么可能还有蚊子呢？那明明是阿妈撒了一个拙劣的谎。
“阿轩给阿妈拿花露水，喷喷就不痒了。”说着要起身去拿花露水。阿婆见状说，“喷进眼睛里就不好了，阿轩去给阿妈拿风油精，就在阿婆塌边的桌子上。”
宋亚轩乖乖听了阿婆的话，去拿风油精了。
“阿妈，你干嘛要支开他，阿轩明明刚退烧。”
“不碍事哩，好了就该多跑跑咯。”
女人听出来阿妈把孩子支开是有事要说，也没跟她打哑谜，就直接问“阿妈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哝和你对象离了，可是孩子还是要照顾，他这么吵下去要找阿爸也不是办法。要不你小娃娃儿找个伴，你这么一直让他呆在家也不是不行，村里这么多娃娃呢，让他们一起玩。小娃嘛，总归是爱玩的。”
这时候宋亚轩手里拿着那瓶绿色的风油精来了，笑嘻嘻的看着阿妈说“阿妈，你看阿轩找来了，阿轩是不是很棒？”
阿妈也笑着回应小孩说“阿轩很棒。”
然后宋亚轩在塌上养了两天病，又活蹦乱跳的在院子里玩。阿婆家有很多宋亚轩没有见过的，比如小鸭子和小鸡还有一只大鹅。每天早上他都是听着小鸡的叫声醒的，后来他知道那是公鸡在打鸣。
小鸡的颜色是最深的，小鸭子是淡黄色，大鹅是白白的。脖子很长。这天宋亚轩追着小鸭子玩，阿婆打开木门准备去赶鸭子。
然后宋亚轩也跟着阿婆一起去了外面，那是他第一次出院子。外面都是一座座和阿婆家一样的房子，他不晓得他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他只是记得你现在热，那时候还有些绿色不像现在找不到一丝绿。
更多的现在是和小鸡一样的颜色。树枝也光秃秃的好萧条。树木好像知道冷了，树皮都厚了一层。
他跟着阿婆一路来到了那条春水江，看见鸭子们一个个的跳进水里，它们难道不冷吗？阿轩看着那条江就瑟瑟发抖。
他在身后拽着阿婆马甲的衣角，然后一脸疑问的说“阿婆，这么冷的天，为什么鸭子还要入水啊？”
阿婆见小娃娃也跟了过来，并没有责骂他，而是一脸慈祥的看着他，嘴里慢慢说“因为鸭子需要觅食啊。”
“可是他们不是鱼，为什么需要在水里找吃的啊？”
“因为他们在消灭水里的虫子啊，让江水保持干净。”阿婆一边想一边给小娃娃儿解释道。
宋亚轩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看着从江水挺拔而出的鸭子，他们浮在水上好生自在。情不自禁的说:
“小鸭子好可爱。”
在那之后阿婆带他来过几次一起来遛鸭子，后来阿婆就将这项任务交给了阿轩。阿轩每天在午饭后就出来遛鸭子然后顺便消消食。
看着鸭子们在水上来来回回游来游去的样子，仿佛那浮萍一样，本身就生长在水里。他呢？是本身就生长在这里的浮萍吗？
他不知道。
“喂！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你？”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宋亚轩背后响起，这声音尖锐刺耳有些不堪，打扰了宋亚轩小小的沉思。
宋亚轩还是扭过来头，那是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小孩。那个人趾高气扬的看着他，从上到下的大量他，突然来了一句“你是哪家的女娃儿？”
什么女娃娃儿？宋亚轩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说过。
宋亚轩解释道“我不是女娃娃，我是男孩。”然后宋亚轩眨巴着他的眼睛看着那个陌生的男孩。
这个男孩从来没有见过比宋亚轩还要好看的孩子，在他的认知里长的好看的都是女娃娃。这个男孩看着宋亚轩的眼睛又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孩子呢？”
“我吗？我和阿妈一起在阿婆家住了一段时间了，我阿婆家在村子的最后一排。”宋亚轩不知道阿婆叫什么只能这么粗略的跟眼前的小朋友解释。
“那我知道了，是孟阿婆家。”小男孩一边说一边往宋亚轩那边走。
“你在干嘛？遛鸭子吗？”
“对，阿婆让我遛鸭子。”
刚想和这个长的漂亮的小孩一起玩，他的身后来了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喊着“阿斗哥，走啊一起玩儿。”
宋亚轩这才知道这个误认为他是女娃娃的男孩叫做阿斗。宋亚轩看着过来的人又走了，有些失落。
阿斗是这个村子里的孩子王，每个小孩都跟他玩的很好，信得过他还叫他阿斗哥。阿斗挨不过面子跟着那帮孩子走了，他觉得以后有的是时间。头也不留的就走了。
宋亚轩看着浩浩汤汤的人群走了之后转过头来又看他的鸭子，幸好，他还有鸭子陪着他。他不是孤单的一个人，真好。
回到家里，阿婆烧好了饭，拿着水壶去浇她的花去了。阿婆好像很喜欢养花，那些花也被阿婆照料的很好，深秋了那些菊花开的跟春天来了一样，生命力很足。
宋亚轩在饭桌上吃好了饭，回想起下午碰见的那个男孩，突然开口“阿妈，我长得很像女娃娃吗？”
阿妈听了愣了一下，然后不解的对阿轩说“怎么这么想啊，我们阿轩长的是很漂亮，但是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哦。”
“今天遛鸭子的时候碰见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人，他说我长这么好看像是个女娃娃儿。”听到这里阿妈噗嗤一笑。
“那你和那个人成为朋友没有啊？”
宋亚轩摇摇头，接着说“后来他被一群人叫走了。”
阿妈看出来宋亚轩有点落寞了，拍了拍他的背安慰着。“交朋友这个事情急不得，一个好的朋友会使你受益很多，你们会像阿妈和阿轩一样在一起取暖拥抱。”
“朋友会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吗？”宋亚轩不懂朋友什么，但是阿妈说朋友看起来是很好的一种存在。
“那当然啦。朋友会和阿妈一样拥抱你，在你哭的时候擦眼泪，给你鼓励，支持你。总之朋友啊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了。”
宋亚轩听明白了，朋友就是和阿妈阿爸阿婆一样重要的存在。
夜晚在星星爬上天空后才是真正的夜晚，宋亚轩又偷偷的去夜台那点了灯，看着院子里的木门，他对着空气说话，好像是对着阿爸说话一样。因为他相信风，会把他的话带给阿爸。让阿爸也听见阿轩也在想他。
“阿爸，你说我会像阿妈说的那样拥有一个朋友吗？”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宋亚轩自己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不一会儿传来了一阵风，那阵风很柔，不像是深秋的风一样凉。
更像是春风，那股风暖暖的，温温的和所有风都不一样，不像凉风那样飘，也不像寒风那样扎，它就是那么拂过抚进了宋亚轩的身体，或许可能真的是错季的春风吹来了吧。
不然为什么宋亚轩觉得这么困，他关了夜台的灯，回到了屋子里，在床榻上睡觉。宋亚轩睡的很香，他觉得可能跟那股风有关，又是同一个梦境，同一个地方。
那个草坡上，存在的不再是阿爸和阿妈。而是另一个人。看着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宋亚轩和他一起躺在那个草坪上，在那个坡上风吹过草地荡起一片片草叶沙沙响，那好像是个炎夏。
阳光很大，太阳很毒。宋亚轩望向天空的眼睛也不禁眯起了眼睛。躺在他旁边的少年伸出他的长臂为宋亚轩遮着太阳。宋亚轩还有点嫌弃他，可是那个少年并没有因为宋亚轩的嫌弃而放弃，接着为他遮挡着热辣辣的太阳，然后他们就在那一风一吹，一光一热的草地上晒着太阳。
真是好不惬意。
那就是他的朋友吧。宋亚轩在梦里想。
宋亚轩在梦里别过头去看那个少年郎，可是让宋亚轩怎么看，最后只是记得那清晰利落的下颌，关于那个少年郎的面貌他一律想不起来。
宋亚轩因为做了梦很开心，他今天早早的去遛了鸭子，一边看鸭子在江上游，一边瞅瞅身后有没有昨天那个男孩的身影。
宋亚轩觉得夜晚等阿爸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漫长，我觉得可能是一个好的朋友值得等侍吧。
宋亚轩就这么想着，还是那个声音问他“喂！你怎么天天遛鸭子啊。”
阿斗今天本来就是路过，抱着侥幸心理看看那个漂亮小孩在没在着，但是他看见那个漂亮小孩一边遛鸭子一边时不时的往后面看，阿斗觉得那个漂亮小孩一定是在等他。
阿斗觉得不能让漂亮小孩等的太久，就还是跟昨天一样问了他。今天阿斗看见宋亚轩不再是昨天那样害怕的看着他，而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还别说这个漂亮小孩笑起来还挺好看，一口白牙齐齐的。好像一只会笑的狗狗一样可爱。阿斗拽了拽宋亚轩白色的衣角，还是那副腔调的问他“漂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宋亚轩终于等到了眼前的小孩问他名字，他在江水前练习了好多遍，可是回答阿斗的时候还是磕巴了。
“我叫……我叫宋亚轩。你……你可以叫我阿轩。”宋亚轩说完本就紧张的手心一直在冒汗，现在轮到了他的脸，害羞的一直红。
“我叫阿斗，看你这样也就五六岁，我比你大我七岁了，以后我们一起玩吧。”阿斗一边看这宋亚轩的小身段一边邀请着宋亚轩。
宋亚轩还是很紧张磕磕巴巴的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阿斗不理解我知道这句话他是怎么想的。
“你…的名字。”宋亚轩说完，就怯生生的看着阿斗的眼睛。
阿斗觉得心里被什么扎了一下心脏跳的更快了。
这时候鸭子们也都上了岸，一个跟着一个的，排成了一排。宋亚轩抬头看天，原来他在外面已经这么长时间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宋亚轩他挥挥手跟阿斗说了再见，最后还不忘回头对着阿斗笑嘻嘻的说“阿斗，认识你我很高兴。”
阿斗怎么也不知道，那抹笑容在他心里存了好多年，他在以后的日子里没有找到一个比宋亚轩的笑容还治愈人心的。
宋亚轩高高兴兴的回了家，阿妈一见自己的小宝贝这么开心，就问他“阿轩怎么这么开心啊？”
“阿妈，昨天那个哥哥来找我了，说我们两个以后一起玩。”说起阿斗，宋亚轩怎么也掩盖不了脸上的笑意。
“看来阿轩交到朋友了？”阿妈也笑眯眯的，她打心底里为孩子高兴。
“……我不知道。”宋亚轩不知道这是不是梦里的那个朋友，如果是的话他会很开心。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转眼间数月过去了，宋亚轩和阿妈已经在阿婆家来了小半年有余，已经是初夏了。
宋亚轩偶尔还是会在夜晚点起灯，等着阿爸来找。可是他慢慢的总是觉得阿爸不会再来了。就像是那颗耗尽电而熄灭的灯泡，后来好几次那颗灯泡都不好好闪光，还是阿婆看到灯不亮了，找来了师傅收拾好了，才一直闪光的。
宋亚轩总觉得灯已经不是那个灯了，阿爸寻着来的亮光已经换了一次了，阿爸会找到这次重新闪亮却不同的光亮吗？
想到这里，宋亚轩有点伤心，但是宋亚轩给憋回去了，因为他在这里有爱他的阿妈，有对他好的阿婆，还有一个“朋友”。
宋亚轩不知道阿斗算不算是朋友，因为阿斗总是很忙，在他们认识了之后，阿斗就找过几次宋亚轩。阿斗好像永远都在忙着和别人玩，只有闲下来的时候才能想到阿轩。
阿轩觉得这并不像阿妈所说的“朋友”那样。
宋亚轩甩甩头，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烦心事。
已经五月了，是个初夏，宋亚轩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长高了不少，过了一个生日已经六岁了。具体那个生日是怎么过的，等以后有时间细说吧。
阿斗来找宋亚轩玩，还是在春水江边，这次不一样。阿斗身后还有一群人。宋亚轩那里见过这个架势，看见他们心里好不紧张。
宋亚轩的手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衣角，阿斗拉着他的胳膊试图将宋亚轩融入进去。其实宋亚轩根本不想去，但是奈何阿斗是他朋友，他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诶，你们看这里有个女娃娃噻！”其中一个男生对着宋亚轩说。
“阿斗哥，你不是说要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们吗？怎么还是个女娃娃哩！不是说好了是个男生吗？”另一个男生也跟着起哄。
宋亚轩被他们调侃的越来越抬不起头。揪衣角的频率也逐渐增加。他越来越紧张，手心里一直在冒汗，身后也冒着冷汗。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才好。
这时候阿斗做了个手势，示意让大家停下来。阿斗拍了拍宋亚轩的肩，给宋亚轩了一个眼神，示意让宋亚轩自己介绍自己。
宋亚轩开始紧张的发抖，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发颤和磕巴“我……我是……我叫宋……亚轩。”
“阿斗哥，你朋友怎么还是个磕巴啊？”一个男孩站出来说，这完全和阿斗哥和我们说人的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男孩就是个出头鸟，其余的孩子也跟着起哄。他们都当着宋亚轩和阿斗的面前嘀咕。这让阿斗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整的他自己很没有面子。
阿斗脸上立马就挂不住了。也不知道人群中是谁，突然说了一句“骗子。”他们一个声音盖过一个声音说。阿斗觉得今天把宋亚轩带出来就是个错误，他太耽误他了。
最后看着宋亚轩不说话，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在那里，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衣角。大家很快就没了兴趣就都散了。刚才还蜂拥而至的人，现在却风流云散了。阿斗看着此情此景，忍不住恼羞成怒的对宋亚轩说了句“都怪你把事情搞砸了！我讨厌你！”
说完这句话，阿斗就把宋亚轩撇在了一边去追赶其他的小朋友了。这真的是宋亚轩的错吗？他自己不知道。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胆怯怕生搞砸了阿斗准备的一切。
宋亚轩很自责，他不知道以后阿斗还会不会来找他玩。不知道他和阿斗还是不是所谓的朋友。他现在只是觉得自己好伤心好难过，明明自己不是故意的，还是搞砸了。
宋亚轩越想越委屈，明明自己攒了好多话，想介绍自己，可是自己就是怕生，就是紧张才说出来的话磕磕巴巴的。怎么就没有人替他想一想呢？不禁想到这里的他，眼泪不知道从何时起，掉落到了裤子上，沾湿了一大片。
宋亚轩擦干了眼泪，往家的方向走，走到春水江的时候，鸭子还在上面游着，大鸭子带着小鸭子，有秩序地从水里冒出头来，它们旁边荡起的。一圈圈水波是那么圆又那么好看。
他在想要是他阿爸在就好了。阿爸肯定不会让阿轩受欺负的。宋亚轩没忍住，自己蹲在江水边默默的哭泣。一边哭一边抽咽，他哭得越来越凶了。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一般让他喘不过来气。就像是到来了梅雨季节，天上的乌云却迟迟不肯下雨，压在天空上闹得人心惶惶。
好像过了很久，但却又好像不是很久。鸭子一个个都上岸了，还像以前一样排成一排。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时刻，宋亚轩看着天边升起的袅袅炊烟。他觉得自己今天是黑色的，比那烟囱里的烟还要黑。
为了不让阿妈和阿婆担心，宋亚轩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回了家。
街上好像很热闹，好像有新的人搬进了春水村。那户人家是在宋亚轩阿婆家的对面。虽然隔了几个门户，但好歹也算是邻居。宋亚轩路过新人家的时候，好奇心大增，情不自禁的往里面多瞟了两眼。
他只看到了一颗圆圆的脑袋。
回到家的宋亚轩，和阿妈说了新邻居搬来的事情。阿妈还觉得新奇，毕竟他们这个村子算不上很有名，村子里不认识的陌生人屈指可数。村子里一向都是熟人多外人少。
阿妈很快从这个话题跳转到，她的宝贝阿轩今天和阿斗玩的好不好？他今天早上还听阿轩说，今天阿斗要给他一个惊喜。
宋亚轩沉默不语，思考了一会儿说“挺好的啊。”
晚风落入新人户，那一家新搬迁来的村户，等他们调整安顿好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有了新人家。他们好像和常人不同，并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怎么走人家。就连他左右两边的邻居都不知道这个房子里来了新的住户。
刘耀文跟着那个不喜欢自己的阿妈，改嫁到了这个村里。他这个所谓的继父好像也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原住居民。
他有偷偷听过阿妈和继父的对话。他记得这个房子的钱是阿妈从他阿爸那里骗来的。具体是怎么骗来的他自己也忘了，年纪小小的他记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他讨厌他的阿妈，因为她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太阳早已从树上落到了树下，那件黄色的光在散发着的最后的光线，人们把那束光线叫做余晖。
刘耀文不知道他可以在这里待上几年。但是他总归要熬过去。他想快点长大，因为他期待黎明的到来。就像天空上的鸟，终有一天他也要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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