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这么说。”
“性关系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吗?”
“我们相处得非常好。”关于性的问题我并不想回答,现在心里那股想要倾诉的冲动,并不包含性方面的描述跟感想。 “连一次架都没吵过,也不会冷战,甚至连意见相左的争辩都没有。”
“那应该就没有分手的理由了嘛。”
镜创士喝着薄荷色的液体,一边手肘靠在桌面上。
“都是我的错。”声调自然地下降,我连忙又喝口牛奶酒。再更醉一点吧,更醉一点。
“大概是因为越来越放松的缘故吧,我跟她见面的次数开始减少,从一星期一次,到两星期一次。毕竟我也是想要多一点自由时间的,不可能把所有空档全部都交给她。”
而且…虽然我没有告诉镜创士关于“宏子”的存在,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那也带来了某种影响。
“跟女生相处的时间,可不能像学校的功课表一样死板地划分啊。”
“这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但是当时的我比现在还要更愚蠢,根本没想到那么多,所以见面次数就那样递减下去,到最后也失去联络了。”
“然后呢?”
“然后一切也都跟着消失了,我打电话去她也不接。”我深深地吐了口气。“都是因为我太不成熟了…”
“没错,”镜创士直率地点点头。“你不应该把人当成是跟土地一样可以终生拥有的东西,这一点连小孩子都知道。没有哪个小孩子会以为妈妈永远都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喔…”
我在耳鸣的痛苦中点头,昏昏沉沉的脑子越来越发胀,真想就这样倒下去不醒人事。
“所以说,你跟她分手,并不是出于自愿的罗。”
“嗯…”
那是当然的,她对我而言非常珍贵。因为只有她愿意不求回报地跟我这种条件低于平均值的人交往。然而不论再怎么珍贵的物品,一旦长时间握在手中,终究会有轻忽的时候。就算是最崇拜的女明星的签名,每天捧在手里陶醉,总有一天也会厌倦,遗忘了原本的价值。而身为本世纪最强的笨蛋,世纪末暗黑时代的废物之首,我也没有例外。
“分手到现在已经几个月了?”
“差不多…两个月吧。”
“那应该是正沉浸在回忆里,每个夜晚都在懊悔跟郁闷中度过的时期罗。”镜创士的眼神像是要从我的瞳孔深处挖掘出什么。“哈,那可真是辛苦呢。”
“那又怎样啊。”我恼羞成怒。
“咦?不怎样。我只是觉得应该很辛苦而已,没有任何话要对你讲的。”
“真冷漠。”
“喂喂喂——你以为我是来救赎你的吗?不好意思我没那么有空喔。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好吧,差不多该回去了。不能就这样一直喝到天亮,否则明天就浪费了。”说完就干脆地走向柜台结帐。
我愣在原地没办法反应过来,他居然就这样把话题切断了(虽然是自己爱讲的),是打算丢下我的情绪不管了吗?既不安抚也不引爆,就这样丢着让人在宇宙间漂浮?镜创士结完帐回过头来,问我在干嘛,还说快点走吧,然后跟混混朋友们挥挥手就走出店门离开了。我脚步踉舱地追上去,那群朋友看到我的糗态都在笑。
外面的天色尚未被黑暗包围,微弱的光线正在试图做最后的抵抗。我问他时间,是晚上七点,原来还这么早啊。镜创士的脚步沉稳,而酒醉的我东倒西歪地,彷佛忘记什么叫做直走一样,视线也有如透过水族箱看出去般,飘飘然地晃动着,身体时重时轻。镜创士在我身旁,毫不掩饰感到丢脸的表情。这个混蛋,明明就是你一直点酒,又不是我自己要去喝的。到达车站后,我们搭上电车,摇晃会令人想呕吐,但还是努力忍下来。在车厢内当然不能反刍,我是个有理智的人。
回到岛松了。看着镜创士解开脚踏车后轮的锁,突然想起中村一义的CD。镜创士将CD拿给我,问说一个人这样有没有办法回去,我点头了。他骑上脚踏车,说了声再见,就消失在路的尽头。再见?别说梦话了,我跟你就到此为止,只有今天而已。
我要回到自己可爱的堡垒了。在踏出第一步的瞬间,镜创士这名青年的存在,已经从脑中消除得一干二净。
回到公寓,去厕所解决完(当然是指呕吐),走进客厅,感觉已经许久没有为了工作以外的事情离开家里一整天。我启动地板上的电脑,从袋子里拿出中村一义的专辑,戴上耳机放入CD,然后按下播放钮。在几秒钟的倒数之后,一首叫“哈雷路亚”的歌开始播放。
※※
“是谁?”瞬介用清晰的声音质问。“是谁杀了老爸?”
我们又再度聚集在谈话室里…除了我以外,还有瞬介跟广明以及小柳(休克中)三个人,而小梢跟亚以并不在场…大家坐在圆桌周围,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不舒服的湿度。
“喂,小柳,起来——”瞬介用放在桌上的空酒瓶轻敲被抬到沙发上的小柳。一开始小柳就像尸体一样没有反应,在连续敲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恢复意识。他虚弱地撑起身子,叫了声老爷。广明看到管家狼狈的模样,在一旁低笑着。
“已经死了。”坐在小柳身旁的我,无力地喃哺说着。“你的老爷,已经死了。”
小柳双手掩面,又想遁入逃避的世界,但遭到瞬介大声喝斥,他咬紧双唇,布满皱纹的脸颊颤抖着。那些皱纹相当深刻,连细长的双眼都彷佛陷入其中无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