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从府外正门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你默默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摩挲着柄上的流苏,一点点倒数。何立虽然表面上不紧不慢地故作磨墨,但眼神中的杀意和警惕是掩饰不住的,他总是这样,老谋深算的模样让人好生惧怕。那人被阿苏拦下,他仿佛是抑住了火气咬牙说道,
“我要见你们总管,真正的密信在我手上!”
“莫要拦我,我要见何立。”
年珂见起了不小的动静,觉得是时候了,便轻抚似的拍了拍何立的肩膀,何立刚想摸住她的手,却被年珂滑出,或是给予勇气也或是交换信任,她不等何立回应,只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拂袖而去。年珂换上了招牌笑容,又是摇曳着走去前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破衣烂鞋的男人,满下巴的胡渣和遍布血丝的眼睛。她小时候和下人打过交道,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干重活的。她边制止阿苏的阻拦边快速地扫视观察着男人,装作满脸歉意地请男人进屋,向阿苏责怪道,
“送密信的一定是贵客呀,你这丫头也太不会观色了,何人都不放进来我们府也未必太冷清罢,快给贵客检查检查,莫要破了府里的规矩。”
“尚宫教育的是”
阿苏颔首低眉,给男人上下摸了摸,给年珂比了个手势,年珂微微眯眼,又将红唇扬起,笑意盈盈道。
“府中向来是这样,我正是不喜欢这么多疑的,但就是怕有心之人呀,你莫要怪罪了,请进吧。”
她将被平息的男人引到何立面前,男人刚要激情愤慨地禀告却被何立用一声“哎”制止,随后用折扇点了点男人,转向年珂时却收起了折扇,他喜欢用折扇示意,威胁,却从不指着夫人。他轻咳了几声,缓缓起身走向男人,但只是轻浮地瞟了一眼男人,就拉住了男人身旁年珂,年珂自然地挽住何立的臂弯,何立愉悦又得意地向男人道,
“我送送我娘子不碍事吧,她这贤良妇人家,不必听谈这些风险事。”
那男人似乎愣了一下,但也默认的颔首等待。年珂迅速从依顺变了副表情,用腹语低声道。
“车夫,有字,放刀。”
仅仅三个词语,夫妻两人便已互通了信息,这都是年珂在当时阿苏拖延时间时细细观察的,他穿着的是粗布衣,腰上挂着麻绳,右手手指居中有一条深深的痕迹,指尖有一层厚茧,他的身躯黝黑而有力,胸前的口袋里露出马哨顶端,一看就是牵马而不是驾马者。他拿着信的一瞬间,信纸很薄却透不过阳光,说明密密麻麻全是字,信不为假,因为那昂贵的纸张和男人及其不符。而放刀则是阿苏的手势是有暗器时才会将左手拇指下压,但年珂明知有刀却放他进来,明显是在一步大棋,而她依旧面不改色。
何立波澜不惊地继续着计划,他知道她做的很成功,带着内心的满意和对夫人的骄傲,又恋恋不舍似的将年珂的手捏了捏,闷闷说道
“夫人且先回避罢,等谈妥了…”
“好,都依你的。”
年珂向着何立温柔地笑了笑,转身便带着阿苏将门闭上,内心却是一万个不情愿。虽然为了计划行事,但她不在身边保护何立,总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情。她靠着门延默默倒数着,不到二十秒,屋内的人没交流几句就紧凑着穿来刀划破皮肉和痛苦的惨叫声,之后是被制服和求饶,何立的声音轻之又轻,几句全是那男人绝望的喊叫,年珂以为这人就算带着筹码行刺也不至于如此猴急,行骗之人编也要编洋洋洒洒几分钟,不愧是心中藏恨的粗人,关于家国情怀最是正义,也死的最快。她见屋内无声,不紧不慢地推开房门,摆了摆手让阿苏把守门口。随后拍了拍靠着府墙身上落下的灰尘,快步走至前厅,映入眼帘的是被刺中心脏旁的一剑就倒地昏迷的男人,和臂弯流着血却一身轻松的何立,他摆弄着手中的诡刃,欣赏地看着刀刃上的血迹,看见年珂来了,便一把丢下诡刃,装模作样地嘶了几声,向夫人抬了抬颤抖的手臂,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像一只小狐狸得意地让主人看看自己濒临死亡的猎物再看看皮肉伤的自己,妄想能心疼自己。可年珂虽然不屑他的招数,但在看到他衣袖被鲜血染红且弥漫开来时总觉得心脏漏了一拍。
年珂嘴上说着何立又卖可怜,脸上却不断滑落几行泪水,她颤颤巍巍地走去他身旁想触碰他的伤口,却哭的越来越难受。何立本是想卖个乖向夫人讨夸奖,却没想着把年珂惹哭,他一下子慌了神,用另一只手摸摸年珂的头,像哄孩子一般哦哦哦地念叨,他之前总觉得年珂聒噪,但现在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的安慰总丢失了些何大人的味道。年珂断断续续地掉眼泪,含糊不清地控诉着何立,
“你骗我,你明明说自己肯定不会受伤的,你现在是小伤,之后怎么办…”
“我…我只是做局而已,这是计划里的一部分,不难过啊,我这是做给他们看的…我有把握的。”
“你不要受伤,我真的,会害怕。”
“不会的…”
“今天之后我们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吗,你会一直给我种樱桃吗?”
“回不去了,我若走了,梦里给你种樱桃罢。”
“我不允许。”
“秦桧已经不信任我了。”
“…”
年珂带着泪痕想帮何立包扎却被一把折扇制止,他轻轻的敲了敲年珂的脑袋,装作责备道
“呆子,我要演给他们看,包扎了怎的行。”
“我怕你疼。”
何立沉默了好一会,捏了捏年珂的脸,
“官场上混的人,总是要受伤的,皮肉伤不打紧。”
“那我去把那人绑了吧。”
“莫要动,我怕脏了夫人的手。”
何立起身,三下五除二地绑上房梁,那人被悬挂着,像罪人般跪卧蜷缩,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示意年珂下一步行动。
年珂点燃了美丽的花火,她讨厌花火,但她也许就像火花,腾空绚烂落下不过一缕黑烟。她来不及多想,带着阿苏佯装刚回府的样子,等待下一个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