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站姿很不羁,两只手插着兜,重心全部放在左半边身子压着,脚尖不断一摇一晃,力度很轻,虚虚地够在地面。窗外的烈阳映入他墨黑的瞳仁里,添上几分为数不多的乖巧。
“耶——?”尾音拉长,还伴随着蹙眉的面部表情,“开学第一天就给我闯祸,我看你们是活够了。”双臂交叠在胸前,李诗月的视线不断重复扫视三人,眸底盛满怒气。
贺峻霖不了解李诗月的为人,但正在经历的事情让他猜到新的班主任不是好惹的人。严浩翔依旧是不屑的眼神,李诗月刚才的几句话他压根没听进去。
“严浩翔,你分什么神呢?来,你说说,我刚刚说了什么。”
严浩翔的思绪被这句话拉扯回来,贺峻霖预料到他可能要完蛋,下一秒,真的如他所愿——
“老师,我不知道。”语气不夹带任何悔意,这番话令人感觉对方才是错误的立场。杨肆不禁在身后偷笑,他想过克制,但愣是把这辈子难过的事情全都想遍才抑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不知道就问人!再把刚才的话抄五十遍给我!”
一堂课下来都是些自我介绍,用意是为了更好让贺峻霖了解周围将要一起并肩作战的同学。贺峻霖接二连三的打哈欠,掐自己的痛觉让他勉强度过枯燥无味的四十分钟,这应该是十七年的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
靠着模糊的印象他记住了几个人,有一个高高瘦瘦长头发的女生叫路梦雅,是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戴着眼镜有点矮的男生叫许遂,是体育委员,再加上剩下的几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以及严浩翔,这就是他一天的成果。
没事,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以后慢慢了解吧。
相处几个月下来,贺峻霖已经人认全所有人,对班主任的厌恶程度也直线上升,在各大学科老师讨厌度排行榜中稳居榜首的宝座,成为断层TOP。
“我们把这章讲完就放学,我讲快一点,认真听。”黑板上的字体歪歪扭扭,连笔严重,不细看都不相信出自一个奔三的人之手,和幼儿园小朋友毫无差距。
贺峻霖觉得自己受到重创,李诗月的速度明显是急着下班但又不得不拖堂十分钟讲完本章知识点。
“急着下班就赶紧走嘛,讲了我也听不懂。”他暗暗低语道。
细微的声音却被身为同桌的严浩翔捕捉到了,他用手掌轻轻覆盖在贺峻霖的胳膊肘上,贺峻霖一惊,但同时很庆幸小动作没有被李诗月发现。
他用水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三个字——干什么?还附加一个问号。严浩翔接过纸条后并没有端详很久,而是提起笔就开始写。
——没什么,就是我乐意。
嗯,还是这么闷骚。贺峻霖在心里笃定自己的想法,顺带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拍下去。
“干嘛?飘了?还摸。”
严浩翔有些委屈,眼尾耷拉下来,像受挫的狗狗,但是这种不常见的表情只出现不久便消失,像昙花一现。
“大家放假回去别忘了好好复习,学校给大家发了温馨提示,别玩电子产品。”李诗月在走前丢下最后一句话。
“妈/的!艹!老子才不管呢!放假喽!”
教室里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尖叫声,贺峻霖不急不慢地收拾书包,自成一体。严浩翔早早收拾完毕,此刻正托着下巴痴痴望着他,眸中掺杂着不明不白的情绪。
“还不走啊?”贺峻霖将最后一本课外书放进帆布包里,“待在这儿干嘛?”
“你长得……”尾音拖长,严浩翔坐正身子,“真好看。”
矮墙上褪色的朱红“拆”字围绕着老居民楼,紧凑的芦苇丛密不透风,掀开就是重庆有名的嘉陵江,这是一座有山有水的城市。贺峻霖找了块圆滑的石头坐下,脚边错落了千奇百怪的石子,他随手捡起了一块扁平的石子冲河面一扔,石子在水面连蹦带跳好几下都没沉。
泛起的涟漪渐渐息了,荡开在水面。对岸的绿色森林映出一片影,折射出灿灿的光。
“贺峻霖!”
贺峻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下意识寻声却看见严浩翔,严浩翔浑身散发着Bking的气质,笑起来时痞里痞气,但深情的眼神任谁都会遭不住。
“这儿,”贺峻霖指指后方,“这么偏僻,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这还不简单,”严浩翔折断一根芦苇杆,“我可是从小在重庆长大的,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猫一狗再熟悉不过。”
贺峻霖不语,若有所思地望着水面倒影。严浩翔用手夹着一根烟,燃烧后的尼古丁味道刺激,橙红的烟头不断升起灰蓝的雾。
他将烟稍稍往旁边挪了点:“来一根?”
“不要,我不抽烟。”
“哟,清高。”末了,他又吐出白色的烟圈。
“少抽点,”贺峻霖说,“不然哪天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严浩翔忽而凑近,呛鼻的烟味沾染了一身,贺峻霖不悦地捂住鼻子,并将他推开的远远的。
“我可以认为你在关心我吗?”严浩翔又笑起来,贺峻霖摆摆手说随便,自己只是尽了对同学的关心。
“那我就这么认为了。”
气氛又一次安静下来,良久,他开口。
“我认为我对你是一种老套的情节。”一根烟七七八八烧了大半,严浩翔抖抖烟灰,又吸了一口。贺峻霖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贺峻霖险些脚一滑,跌了下去,被对方眼疾手快的搀住才站稳脚跟,他也丝毫不留情面的将严浩翔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拍下来。
“可我不是同。”
“我也不是,只是喜欢的人偏偏是一个同性者罢了。”
贺峻霖走远了,只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给他。
“总有一天我会追到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