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殿内烛光明灭。
沈屏旁边的史官困意已升,想请辞去又不敢,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眼前这个王爷。
元王今日不知道究竟是犯了什么邪。史官在心里嘀咕着,先是措不及防松口了亲事,更是向鄞王请了一位史官来为自己讲史。
“父王”
沈屏做了足足半日的心里建设,才对着高殿上端坐的不知道是自己几个重孙辈的人叫了出来。
“儿臣既要远嫁。必不能失了大鄞的脸面。之前儿臣贪玩疏忽于学业,所以今日斗胆想请父王为儿臣安排一位老师,学习大鄞的历史。”
此时沈暮哪能说半个不字,当即唤来一名不起眼的史官,差他直接到元王府去,专心教好元王。
这史官原名叫孟良,是正儿八经考到这个官职的,只可惜朝堂英才济济,人心似海。他在朝廷内待了几年,越发觉得没意思。
他本以为来元王府是件美差,鄞王的奖赐很丰厚,众所周知这元王也是个不好习文不爱尚武的逍遥王爷,到时准可以躲清净。
然而事情却没有想他想的那么顺利。
第一晚他就眼看着沈沅拽着他让他连讲六个时辰,这都快更天了依然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边讲他偶尔抬头扫一扫沈沅的状态。
他的肤色比普通人更白一些,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王爷;眼瞳似乎比以往更有神,昏暗的屋内能看见他眼里烛火的反光。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面部每一寸都被打磨的细致完美,叫人看了难免不心生欢喜。
“大鄞开国便是英明神武的帝王,世世代代保佑的大鄞不受灾祸。他在位时手段极其果绝,连身边最亲近的臣子也总怀着一份疑心……。”
“没有。”沈屏用极轻的语气叹着气,这句话仿佛是从喉口堵了许多年才吐出来。
朕……从没怀疑过他。后半句他在心里补了上去。
孟良没有听到他自顾自的叹息,只想着赶紧讲完回房歇息
“只可惜那臣子一腔忠诚化了灰,鄞原王走后心灰意冷,没多久也去了”
孟良一时走了神,被沈屏一毛笔杆敲了回来。
沈屏:发什么呆呢,御史大人知识如此广博,令本王好生敬佩”
孟亮看着却像完全感不到欣喜,然而还是恭恭敬敬拿手一拱,认真的说:
“至于其他的野史,殿下您也不需知道。从鄞原王到如今的鄞王史背熟,下次臣来时背予臣即可”
沈屏内心一阵复杂,既然如此,我自己看书就能解决的东西,当初为什么要找你
没等孟良走几步路,身后声音又懒懒的叫他。
“大人…您也觉得……鄞原王不配上那臣子的忠诚,对吗”
孟良听见此句,好似没有听懂,疑惑的回过神来。
好像只一瞬的错觉,他觉得眼前的元王好似变得与从前有些不同。此刻,他一身白衣轻倚着红朱门,眼神穿过不明朗的月光看过来的时候,平静的像薄雾,又厚重的像史书。
孟良没有明白沈屏的意思,他只是摇了摇头,“殿下若是计较其中得失,便是进去了。而自古评观历史,最忌切身。”
他又向沈屏作了揖,看着微微对方点了点头,这才回屋如愿以偿的休下了。
此时倚在朱门上的身影动了动,视线看到远处微动的树梢,垂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