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

今年晚冬已至，正是积雪消融的时候。

你站在五中的门口。脚步一停，污雪的寒气就顺着鞋底蔓延到脚底板，潮湿得快要滴出水。

原本不想多做停留的你，在看到熟悉的铁栅栏门时也难免心生感慨。两个月前，你正是从这扇门中信步迈出，哪怕你的期末成绩说不上好，也不耽误脑中满是对假期与新春的期盼。而你在立下寒假定要发奋图强的壮志后，考虑到不能疏忽了与同学们联络情谊，便含泪拉着同桌与前桌日夜驻扎召唤师峡谷直至前天。

身后传来几声催促。你这才回过神来，提了提肩上的书包再次启程。

走入阔别已久的教室，你来到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感觉熟悉中多了几分生疏。班里没有几个人，算上你和同桌也只有四五个同学。

“好久不见哈。”你对同桌打了招呼，目光有些躲闪。面对许久没见的人，你也是鼓足了十分勇气才主动跟他搭话。

林韵贺点点头：“这回又见面了。”

直到同桌开口，你才敢打量他。林韵贺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有些超然的模样。长发依旧快要遮住眼睛；宽大的校服也与消瘦的身板形成反差，幸好看着也还算和谐。

“你作业写完了吗？”

他的话把正在神游的你拽回班里。你赶忙从包里搬出一摞本子捧在手里：“写完了，昨天凌晨都还在写呢！用光我两管笔！”

林韵贺被你的话逗笑了，他也把书包里的卷子都摆到桌面上，方便一会班委验收。你转过身去掏出手机，心痒难耐。往常这时你不是在赖床就是在峡谷里，而现在在学校被迫回到规律的作息，你也只能在游戏里签个到来缓解戒断反应。

百无聊赖之下，你开始翻看这几天的对局战绩。你们几人的车队上分稳定，连刚注册账号的同桌都从青铜紧跟你们升到了钻石——想到这里，你有点心虚；其实你这个非专业射手送得比操作还稳，全靠前桌二拖一才保证了胜率。

正想着，凌青与撒辰一前一后进了教室。这两人自然是你的前桌，他们是一对长相极为相似的兄弟。跟以前一样，凌青时不时回头说上几句，神情带点戏谑，后脑的短辫也随之跃动；而撒辰也只是听着，没什么应答。

一见了你们，凌青极为热情地挥挥手，挑着的双眉舒展开，笑得也阳光灿烂，你看了直起鸡皮疙瘩。相比之下撒辰的反应就平淡许多，他只是微微颔首就算是尽了礼貌；然后侧过身去把手里的两杯热牛奶放到两人的桌角上。

旧友相见，你攒了许多的话想和凌青聊，又不知从何说起。等到他坐稳，你赶紧跟他寒暄两句。你本想问他今晚还开不开黑，眼神一瞟，看见了斜前方还空着的几张座椅。

“哎，我问你啊。”你看着旁边的方向，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说出来的话变了味。

凌青稍一扭头，发现你正凝视远方，瞬间明白了几分。他眼皮一抬：“你说。”

你心中正美，还扭捏起来了：“这...这都快八点了，菲奥娜她们怎么还没来啊？是堵车了吗？”

“快了快了，在路上了。”就知道你要问这档事，凌青自然没有好气。你也不管他语气敷衍至极，即刻感觉难熬的登校日有了盼头。果然，十几分钟后，菲奥娜与穆忒利也出现在你的视线中。只是她们并未进到屋内，而是站在门口，似乎是正在与人攀谈。你看得不太清楚，隐约瞧见两人面对一个高得离谱的人有说有笑。在你印象里你们年级并没有这号人，当然也不清楚他是谁。

“我去趟厕所。”你借故起身要出去，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一出班级门，你就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他的确身材高挑，却穿着初中部样式的校服。那张棱角明晰的脸上不见成熟，心中所想的全都反映在了表情当中。感受到了你的视线，他循着目光与你对视，只是匆忙一瞥，他反倒低下头去，先不好意思起来。

那人一愣神，几人的对话也跟着停了。眼看菲奥娜也要回头查看，你一下蹿进旁边的男厕所，紧扒门框暗中观察。你目送三人分别，又等了好几分钟后才敢回班。你装作无事发生回到座位上，刚坐下就拉着同桌耳语：“刚才门口那个是谁啊？”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林韵贺没明白你的暗示：“谁啊？别的班的吗？”

“哎呀，不是！”你想欲盖弥彰，有点着急，压低了声音，“就刚才，菲奥娜在门口跟一个男的说了半天的话，那个人我不认识呀。”

“你别像个变态一样天天瞄人家...然后呢，那人长什么样？”

“就...”你比划半天，仔细回忆不过几秒钟的照面，“他贼高，得有一米九了，但看着好像是初中那边的...”

“对了。”你忽然想到，“那男的管菲奥娜叫少当家！”

“哦。”林韵贺的脸不动声色地抽搐一下，“那是她表弟。”

“啊？？？”你从没听说过这件事，十分震惊。

“他叫闻殊，跟她俩算是表亲，但是没住在一起。平时遇见了说上几句话也是应该的吧。”

你莫名舒心，可马上又八卦起来：“那少当家是什么意思？谁是大当家啊？”

这个称呼实在令你浮想联翩。不过几个念头，你就想到了一出宫斗大戏，或是豪门恩仇。

林韵贺有些为难地拨弄耳边的发丝。沉默一下后，他用比你们悄悄话更小的音量讲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看你一脸懵逼，他立马找补：“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要不自己问问去吧。他毕竟是个初中生，中二一点倒也正常。”

“不用了，不用了。”你觉得同桌的话是某种暗示，“远在天边、仅在眼前”？你抬头一看，眼前只有凌青的小辫子。

“你之前见过闻殊的。”林韵贺轻声道，“之前假期咱们还一起打过游戏呢。”

“是吗？”你愕然。不过你很快就反应过来，你们本来是四人车队，林韵贺偶尔会叫个朋友过来一起打晋级赛。那是个沉默的辅助，虽然从没开麦说过话，不过跟你合作也还融洽——

“他就是‘红豆泥面包’，头像是暹罗猫小豆泥的那个？？”

林韵贺并未作声，算是默认了。

“妈呀。”你摇摇头，倍觉无比颠覆。这么可爱的ID，还是常年辅助，你本以为屏幕对面的会是一位Q萌软妹，哪曾想是这么一个威猛大汉（...）。

林韵贺的余光扫到五官扭曲的你，很庆幸你没再追问下去。他不愿意跟外人讲这些家长里短，更不愿意在本人面前说这些七嘴八舌的东西。

上课铃悠悠响起，班主任背着手准时出现在你们面前。

你立刻噤声，喧闹的班级也如同静止般静默，正如来时。

你在五中的第二个学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