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幕从一千年前,他所不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纠葛在一起,一个不死一个便不会休,再也走不掉了。
字幕在他五感全失灵神俱散,拖拽包裹着所有黑雾将入六尺黄土的时候,他一心以为已经出阵的那个人,他临到走前也放不下的那个人,在黑雾狂袭的风里攥着那支障眼的白梅枝歇斯底里。 他看见闻时满身血污、满眼通红地站起身,甩出一只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傀,代替自己出了阵口引开注意,然后十指向内,两手缠满的傀线直窜出来,根根都冲着自己。 他看见闻时低着头,极致安静又极致疯狂地把傀线一根一根钉二自己的身体,一根一根像钩子一样钩住灵相。 下一秒,万力齐发。
字幕唯一一次破例,就是在弥留的那一瞬。 有人刀锋向内又太过执拗,他实在不放心。所以他在陷于沉寂前望了一眼,望到千年之后有那人的踪迹。 他想,应该是好好入了轮回。 轮回之后自有命数,他不能久留,便无意惊扰,本来是真的不打算去找的。可临到走前,还是想去看一眼。 这一看,差点再也走不了。
字幕他还看到自己站在尸山血海的残局之中,手控无数交错的傀线,拽着十二只翻天覆地的巨傀转眸望过来; 站在松涛万顷的山巅,在星河之下拎着松醪酒递过来; 站在白梅树边,上一秒还没什么表情地绷着脸,下一秒就在长风之下偏头躲开撞来的花枝,然后蓦地笑起来。
字幕曾经有人教过他,说判官是一门苦差,要见很多场苦事。久了就知道,大多都是因为不忍别离。等明白这个,就算是入红尘了。 他送过不知多少人,见过不知多少场别离。 临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原来不忍别离这么疼…… 可那人还是说错了。 他其实早就入红尘了。 只是送他的那个人,自己站在红尘之外而已……
字幕凡人说,落叶归根。 他们做的是渡人之事,清的是凡尘业障,以为早已脱出尘世烟火,临到最后却还是躲不过这句凡人说…… 他们无处可藏的时候,还是想回家。
字幕那天是何年何月何日,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松云山阴云罩顶、草木皆枯,像个鬼城。 他的阵嗡然转动,升起屏障,将这个曾经被他们称作家的地方藏了起来。十二阵灵像山一样围坐成圈,镇着这一方秘地。 而他在那个已经看不见满天星辰的山洞里垂首而坐,把自身灵相一分为二。 一半送入轮回,一半长留此地,供养着这个巨阵。 一切悉数如梦。 唯一的区别,是他不知千年之后,究竟会不会有故人撩开藤蔓,让这处地方重见天光。 他豁上生死,掷了一场豪赌。 赌他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石洞里不知年月地枯坐着…… 等风来。
字幕体质通灵的人往往是苦的,因为他比别人先料见到一些未来,再热闹的宴席也逃不过席散,再繁华的朱楼也躲不过蔓草荒烟,万物轮转,终有一别。
字幕自古以来,只有屈指可数的阵经过千百年的日月轮回,能养出阵灵,代表着布阵人的余念,作为忠仆守着这个地方。 不是故人,不开阵门。 “吾承吾主之意镇守松云山境,祈盼千年,终得大开阵门。今以素衣长礼,迎故人归家。”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山石树木飞散。
字幕“等一下。” 闻时愣了一下,正转头看他,忽然听见某处隐约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那声音很空,像是流淌于深邃的山洞。 两人同时怔住。 因为那个声音他们曾经很熟悉,每日晨起夜眠,都有这样的流水伴着林海松涛。 那是……松云山的声音。 没听到之前,闻时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怀念这种声音。 一千年,好久没见。
字幕“如果能留下一点东西,你想变成什么。” “鸟吧。” “好。” 教书先生再无踪影,没过多久,闻时用他残留的一缕尘缘捻出了一只飞鸟。 它跟田野间低空飞过的鸟雀别无二样,只是没在任何一处屋檐停留,而是径直飞落到了那棵弯曲的树里。 祝来生有幸,能在尘世间等到一场相遇。
字幕沧海桑田,故人终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