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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弦的语录馆

字幕那天的大阵里血海蜿蜒,将雪白的傀线染成鲜红,自此之后,再未褪下。 他许诺出去的祝福撞上了闻时生剥灵相,于是在六合之外又生出了一道从没有过的门,替代了原本的轮回路。 那道门安静、黑暗,无声无形。后来有了个名字,叫做无相。 这是他自己也未曾想到的。 只在极偶尔的瞬息里,他会忽然感觉到一道瘦高而孤独的影子,走在一条漫长没有尽头的路上。 而他好像一如当年在松云山顶倚着门,在背后看着对方。 就这样,看了十二场轮回,整整一千年。

字幕说人将死的时候,如果有诵过百年经文的福珠和羁绊最深的贴身物,以周身的血浸染饲之,就能以毕生未享的福报去护一个人。 那样留下的祝福比任何印记都重,能保那个人生生世世平安喜乐。 那年的腊月初一,他没能喝到松云山上烹好的茶。但他知道那是闻时的生辰…… 既然是生辰,他总该送些什么的。 他也只能送这个了。 福珠他从少年时便带着,随身早已不知多少个百年。青鸟翠羽是放不下的惦念,傀线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牵连。

字幕他在松云山的过去是一本并不厚重的书,寥寥百十页,他来回翻了无数遍,凑了这黄粱一梦。 而他终究要亲手把这一切斩碎。

字幕之前在山腰的时候,卜宁说过一句,腊月十六了,再过些日子就是小年,山下的人要放灯祭神仙。 可那弯银钩似的月牙却依然挂在天边。 闻时一眨不眨地看着弯月,孤拔地站在那里。 直到旁边那间屋门被“吱呀”推开,沙沙的脚步在身边停下。 那一瞬真的很安静,连风都暂停了。像松云山最常有的长夜,万籁俱寂。 …… 然后闻时闭上了眼睛,咽下满口血味,哑声说:“尘不到……” “为什么这里的月亮总是不圆。” 为什么他不知春秋,不知冬夏。

字幕判官数百后人看着走马灯似的场景,第一次真实地窥知到了当年。 当年山间有仙客,红炉映膛火,白石绿苍苔。 他们环站在四周,久久不知言语。 而后不知谁起了头,转向谢问,两手合握躬身作了个长揖。接着,所有人都转向他,行了这个师徒大礼。 他们用着他教授的东西,说着他在旧时书册里留下的话,做着他不问冬夏长久做过的事情,合该要拜他的。 这一拜,晚了一千年,但终究没有落下。

字幕“不管轮回多少次,世间变换多少轮,你亏欠的那些人,总会在你周围。躲不开避不掉,直到两清。”

字幕沈桥以前问过一句话:你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 曾经闻时以为自己放不下的是灵相。后来想起一些片段才知道,他放不下的是自己灵相成笼守着的地方。 现在他终于明白,他其实是在等人回家。 他用那年山顶新下的雪烹好了一壶香茶,等尘不到回来,却只等到大小召在错愕中枯化。 他等的是那人一句“我来讨茶”,可真正等到的,却是封印大阵漫天血雾下的那句“闻时,别回头”。 那天之前,腊月初一是他的生辰。 那天之后,死生同日。

字幕那天月如弯钩、繁星满穹,是个少有的晴夜。 他很少会记日子,但他记得那天是腊月初一。 凡间万户开始挂灯祭神的时候,最是热闹。不过他会记得那天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腊月初一,他在一片尸山血海里领回来一个人。 那人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对他说:“山下的人常提生辰,那天有人问我,我说我生在腊月初一。” 短短一句话,忽然就成了往后牵挂。 其实那天,就算闻时没回松云山,尘不到也打算好了要去看他的。毕竟是生辰,一年一日,一生不过数十年。哪舍得让那人孤零零地过。 他写了纸笺,说好了要回去的。 怎奈松风明月三千里,天不许归期。

字幕后人都说老祖钟思情浅少执,一生洒脱。却没人知道,他在那一天说过多少次“不”。 也没人知道,那个万事都是撇嘴一笑的人,最终不得不在封印大阵上拍下第一张符纸时,眼睛有多红。

字幕尘不到修化过数以十万百万计的尘缘,刚刚这一场,不过是其中之一。难虽难,却无伤根本。 但下一刻他就僵住了。 他想起那层隐隐浮动的淡金色印记是什么了…… 那是天谴啊…… 山寺的钟敲了第三下,这在漫长的世间不过是一个须臾。 须臾间,天翻地覆。 松云山上烹着的那壶茶,他们喝不到了。

字幕这地方在南,松云山在北,相隔三千余里。 普通人连车带马也要走上很久,于他们而言则快得很,开一道阵门的功夫而已。酉时动身,顶多三刻就能到山顶,刚好够煮一壶茶。 这本是数十年里再寻常不过的一刹,老毛的眼皮却忽然跳了起来,莫名一阵心慌。 他听见远山的钟声敲了第二下,“当”的一声。正要开口,就见尘不到腰间挂着的白玉铃铛轻磕出响,无风自颤。 有一瞬间,他们主傀二人都怔了一下。 接着,老毛满身的鸟羽虚影便炸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白玉铃铛是连着山坳那个阵的,轻易根本不会响。 一旦响了,就是大事。

字幕他在这里求过尘不到,而尘不到不肯帮。 所以他耿耿于怀、怨恨之深,到死都放不下。

字幕尘不到看着那片鸟羽,出神片刻后伸手接住。 他倚在门边,拈着鸟羽垂眸良久,将它拢进了手里。 旧时书册里说:青鸟,神禽也,书信传思慕。

字幕铺天盖地的白光从眼前褪去,一截朽木倒落在地。 它滚动了两圈,在张岱岳呼号的余音中归于静止。它的表面是繁复皱褶的纹路,沟壑连连,依稀可以从那些线条里分辨出一张人脸。那张脸还带着狰狞的表情,愤怒至极,又透着颓丧…… 朽木,不可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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