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将军宅书房中。
严父搁下茶杯,不怒自威地对坐在对面的严浩择道:“阿择啊,今日看起来,你与贺儿,颇有渊源?”
严浩择不敢对视,良久:“是。贺儿曾与我师出同门,是悠淋之弟。”
“哦?”严父抚了抚衣袖,“黄氏夫妇于乱中救过一个孩子,为父也是有所耳闻。而今看来,就是贺儿吧。”
“是。”严浩择回复。
严父盯着他:“阿择啊,我不管你曾经与贺儿有过什么纠葛,进了我严家的门,他就永远是你弟妹。一家子骨肉,在外人面前争得面红耳赤,成何体统?你如此这般,叫悠淋心中怎么过的去?”
严浩择捏紧拳头:凭什么,他与贺峻霖分明心意相通,自己即使是娶黄悠淋,也不过是为能够借助黄氏嫡子的身份帮助自己夺得将位,可以有能力保护贺峻霖,自己分明是最爱他的。他也是料定最后只要告诉贺峻霖真相,他就会回来,而严浩翔,恨不得将命都交给贺峻霖,如此,也可借贺峻霖除去心头大患。他严浩择也是天纵奇才,凭什么要将心爱之物拱手让人?纵使贺峻霖决绝冷情,他坚信一定能够令他回心转意。
但如今这些话,还未到能出口的时候。
严浩择闭了闭眼:“父亲所言甚是,是儿子考虑不周。儿子与贺儿,唯有师门情谊,并无他意。”
“嗯。那便好。”严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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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迷蒙的晨雾,照射于宁静无声的严宅。
贺峻霖早就醒了,是被一个梦惊醒。
梦里严浩择以他的性命威胁严浩翔,要严浩翔自杀,严浩翔冲他笑,这时候,还在安抚他,让他别怕,手上丝毫不带犹豫地就要扣下机板,唯有眼神深邃,包含了不舍以及,曾无人回应的滔天爱意。他拼命想阻止,想推开严浩翔,奈何梦中全然无力。而他本身又太用力,把自己吵醒了。
贺峻霖醒来时发现自己冷汗浸浸,心跳也如雷鼓急促。想到严浩翔会为自己而死,他的心不知为何痛如刀绞。
他闭了闭眼。严浩择多年前将他送到严浩翔身边,让他为其打探严浩翔的消息,并告诉他,只要掌握了严浩翔的动向,就接他离开,与他成亲。贺峻霖本是喜欢严浩择的,自然愿意为他做事。他为严浩择收获了不少严浩翔的动向信息,其实足以陷严浩翔于不义。可是严浩翔每次都能轻松化解这一系列危机。后来他才知道,严浩翔早就对情况和他的身份了如指掌,只是对他动了情,舍不得他为难,于是对他所有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包容下去。这一包容,便包容到严浩择抛弃贺峻霖。这一切,让贺峻霖觉得荒唐可笑,这么多年,自己原以为的爱人,不过把他当作一枚棋子,可舍,可弃。而自己为了这所谓的爱人,害惨了那个将他视若珍宝的男人。
贺峻霖哭了,压抑地痛哭,泪珠浸湿枕巾,无声地释放这么多年来无处安放的委屈、痛苦与歉意。
但他的大脑依然清醒。他猜过,严浩择也许是为了能与他长相厮守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可,严浩择心里,更多的是权利,还是自己?梦中的他能为了杀严浩翔威胁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严浩择,到底还是不是自己曾爱过的,与世无争的大师兄?
他不傻,他明白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这些年,自然也是想过严浩择只是利用他而已,可自己依然一厢情愿,以为终有转机。为了保住自己内心对严浩择所有行为的解释,错过了太多,伤害了太多。他不想再一错再错。
半晌,贺峻霖倏然想起那个痛苦的梦,立刻翻身下床,随意套了衣裳就出房门。
谁知刚在楼道上站定,就看见宋妈领着宋亚轩医生急匆匆地朝严浩翔的房间去,身后也有一堆佣人紧随。
贺峻霖急忙拦下宋妈:“严浩翔怎么了?”
宋妈一见他立马站定,急切道:“吵醒你了吧?哎呀,阿严昨日穿的那般单薄,还淋了雪,身体再好也扛不住折腾啊,这一下就发起了高热。他又不肯跟人说,我今早才发现的,烧得滚烫,许是烧了一夜啊!”
宋亚轩朝贺峻霖点头,立刻跟着宋妈进了严浩翔的房间。贺峻霖回过神,也立刻跟了进去。
宋妈没想到他会进来,愣了一下。
这边宋亚轩给严浩翔测量体温。果然是高烧。他叹口气,为严浩翔挂上了针,调了调输液瓶,将橡胶输液管固定住。
宋妈见四套输液管惊地不得了:“这么些瓶?!”
宋亚轩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贺峻霖,慢慢道:“严少将不仅高烧不退,想来胃痛也是直直痛了一夜。否则也不至于昏厥过去。”
贺峻霖神色恍惚不安。
趁宋妈下楼为严浩翔煲汤时宋亚轩终于开口:“贺峻霖,你怎么想的?他都为你付出多少了?这么逼着他,你心里好受吗?”贺峻霖眼中湿润,摇了摇头。
宋亚轩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咱们虽然一起长大,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严浩择根本没有真心待你。真心待你的,快被你折磨死了!”说完就要离去,顿了顿,“等他醒了,帮我跟他说刘耀文有事找他,我会把他生病的事告诉马哥,回头他们老地方见,一块去找马哥就行。”
人都走了。世界很安静。贺峻霖坐在严浩翔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的睡颜:依旧冷清,眉头不舒服地皱着,更多了几分疏离。贺峻霖抬手,轻轻理了理严浩翔额前的碎发,抚平他深皱的眉。
“很疼吧……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任性的……对不起。”泪终于滑落,贺峻霖小声道着歉。
手被握住。
“……别,哭……”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严浩翔微微睁眼,费力抬手握住贺峻霖抚在他脸颊旁的手,压在胸前。
触感滚烫。
贺峻霖又惊又喜:“你醒了?宋妈在楼下煲汤……”他胡乱抹了抹眼泪,想起身。
“别走……”严浩翔拼力按住他的手。
贺峻霖愣住,又怕严浩翔扯到针,不再动作:“你别乱动了,我不走,别费精力。”
严浩翔不舒服,感觉整个人都在火中炙烤,虽然很享受贺峻霖陪伴自己,但理智又怕贺峻霖传染发烧,立刻松开手:“回房间吧。当心身子。”
见他即使很难受,也要保全自己。贺峻霖苦笑:“你睡吧,严浩翔。我想在这里陪你,我不冷,你不放心的话,我把你的衣裳披着。”
严浩翔愣神。
贺峻霖披上衣裳,淡淡笑着:“快睡吧,我在这里。”他反握住严浩翔的手。
如果是梦,严浩翔希望永远不要醒来。他闭上眼。
爱很难说,它的感觉,大概就是,
患得患失,虽至伤极痛,却仿若身处美梦,譬在暖春吧!
三连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