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产

王爷站着，他们不得恩典，便都得跪着，亲王都徒步登山，福晋是晚辈，反而高一头要坐轿子，难不成这是国公府的规矩？”一轮话毕，灰太狼才呵斥他多嘴多舌不懂规矩，随侍缩了头，便不再言语了。

老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抽自己嘴巴子。

美羊羊看着眼前一段长而斑驳的青石阶，浓荫掩映，台阶角落长满碧色苔藓，像一幅锦缎暗绣了同色边纹，方道：“是我不懂事，我跟着叔父走就是了。”

如此，她才见识到这位异姓王的阴狠之处，只盼着往后种种，不要忤逆了他才好。

小半月里，安胎药日日都送了来，没法子，还得一丝不苟地按太医的方子记档，棕褐的液体在瓷碗荡起一圈圈波纹，冒着中药的热气，闻着就让人觉得舌苔发苦，她看也不看，接过便倒了：“煞费苦心寻个由头，天天地浪费一碗苦汁子做什么！”

安顿了这段时日，每天晨昏定省的规矩不能免，照例请了安，灰太狼这次没急着打发她走，缓缓道：“断狱一事已有定夺，郡王家书修到，说不日便会回来了。”

她攥紧袖角，心有不甘：这家书，该是夫妻密语，现在却是叔侄亲厚，怎么能叫她不怨？有孕的喜报倒是她的手笔，可逐字逐句，无一不是在他的审视下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喜羊羊的回信也是台面上的事，至亲至疏夫妻，竟是这般光景。

“你晓得轻重。”轻飘飘一句话，晚上的消息便传出去了：福晋小月了。

亲王府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宫里遣了福来过来，也是碰了一鼻子灰，说福晋正在休养，见了彼此倒伤心，暂且不见便罢了。

这日难得放晴，过了晌午，一个眼生的丫头拿了食盒进了来：“给福晋请安。”美羊羊理也不理，仍拿花剪修着玉台金盏，丫头揭开食盒，端出碗汤饮来：“亲王特意着人备的葛根芩连汤，给福晋送来。”

她终于抬眼：“一定要喝吗？”

小丫头跪在地上：“亲王一片心意，奴才只是奉命办事。”

她只闻上一闻，便知道里头搁了红花，也没说什么，一气儿灌下去，把碗重重一扽：“滚去给你主子复命！”

小丫头忙不迭地收了食盒出去，她把案几上一套黑釉茶具砸了个干干净净，终于腹痛难忍地伏在地上，哀哀哭了起来。

听了回话，灰太狼连姿势都未改变分毫：“人处理了吗？”

“亲王放心，那丫头已被毒杀，带到乱葬岗埋了。”

“那就好，”他又安排道，“差人好好给福晋治着，她不能坏了。”

一月时间，宦游公出的人终于风尘仆仆回来，淅淅沥沥地下了雨，山间的草木香被水气冲得弥漫开来，水滴顺着屋头瓦片飞溅而下，撞得檐铃叮当作响。他解下蓑笠，鬓发在斗篷里裹得太久，散乱潮湿，缚在颊边额头，灰太狼撑着把油伞走到廊下，把他带到寝居门前，一同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