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还肯来见我,”少年发尾被夜风吹得微微拂动,“干嘛哭丧着脸?”
灰太狼在天台旁站定,艰难开口:“我只是痛心,你真的还要为虎作伥?为何还要回那伤心地苦苦经营?”
平和的表情瞬间裂了痕:“当年他们厌弃我误伤自己人,任由我在地下城苟活,是他救了我,否则我不知成了哪里的孤魂野鬼,只怕没有现在与你对话的机会!”
他愣住:“你知道他不是真心……”
“真心是最不要紧的,他只是需要一把刀而已。我的活路在他手上,曾经人为刀狙我为鱼肉的日子,我过怕了!我想要活得好,我想要身边的人活得好,我不想再被人践踏!”喜羊羊好像吼完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转过身不再看他。
“只要你愿意,我,我们可以救你,放弃这扎眼的身份,做个普通人也好,追求自己的理想也好……”无力感像黑云积压心头,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说漂亮的场面话罢了。
“来不及了!我若任性一走,又将他的性命置于何地?到时遭受灭顶之灾的就是你们!这是你想要的?我何尝不想抛下一切就走?地下城之大,容不下一个我,更容不下另一个我,我没有选择了。”说到后面,喜羊羊已然带了遏制的哭腔,他自己都要一惊:真的要救他们?不惜搭上求之不得的自由?
灰太狼若是知道自己还能生出对别人的怜悯来,怕是要气疯吧,一把不合格的刀,卷了刃,便再也不能用了。
杀戮是快活,可饮了太多血也让人厌倦,戾气晕染得眉心全是灼灼恨意,他不想就这么过活一辈子。
“一命换一命,公平交易,不值得吗?”他偏头看向沉默的男人,舒展出一个苦涩笑:“你是觉得,你想救他,而不是靠我的施舍?省省你那没必要的自负心。”
泄愤似地锤了一下墙体,灰太狼颓然道:“我的确恨我自己,说来说去都是无用,还得你帮忙。”
喜羊羊摇头:“我不是帮你,更不是帮他,我只为我自己。”
他们艰难躲避着枪火,只有两个人,撑不起战线推进,顶多叫潜入敌营,建筑的簌簌倒塌声落在耳膜里,流弹擦着头顶飞过,拉出一道血痕,灰太狼只感到自己被身后人一推,轰炸的气浪冲击便让他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经落了雨,顾不上头痛欲裂,他起身寻找同伴身影,雨声盖住清浅呼吸,断壁残垣旁,躺着满身血的少年——恰如他们的初见。露出的肌肤一处好地儿都没有,各处伤口汩汩流着血,汇到积水里,渐渐淡得见不到红了,他慌忙要去拿止血带,却被按住了手:“没用的。”左胸的创口触目惊心,血块混杂雨水,凝结成了褚黑。
他的眼窝处聚着一洼水,随着嘴唇的开合来回波荡:“告诉他,我再不欠他什么,让他放过你们……也放过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