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门到回府连三炷香的时间都不到,云诗见主子冷着一张脸也不好问什么,吩咐手底下的人将地龙烧的暖一些,又打了盆热水送进屋
君竹回屋后就发现榻上的薄被已经换成加厚的棉锦被,身下褥子上也铺了一层毛毯
君竹辛苦你了,考虑的周到
云诗一边将她脱下来的外衫整理好后搭在衣架上,笑着道
云诗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干一行专一行,奴婢骑马射箭不敌阳词,但内院的事管起来却得心应手,主子平时多操劳,奴婢便更不该留什么后顾之忧
云诗收拾完后便退出寝殿将私人空间留给主子,君竹倒在榻上,终于感受到片刻温暖和舒适
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但闻院中乌鹊两三声,便很快回复寂静,宛如一潭死水
她没有让下人守夜的习惯,此时阳词和云诗在偏殿睡得正香甜,她走出院子,迎面吹来一股寒风,彻骨的冷,便将身上的披风裹了裹,漫无目的的在偌大的公主府内游荡,越游便越觉凄凉,不知不觉,走到了萧墨的院子
此时早已熄灯了,她靠近窗子,轻轻推开一条缝,借着微弱清凉的月光看了一眼屋内的人,这个时辰大概也睡下了,她正欲离去,一声询问从屋内传来,十分轻微
萧墨阿执,是你吗?
萧墨近日总是难眠,今夜心事更重,下午听说阿执面色不善,应该是与九皇子起了些争执,一下午没出门,她担心,总想去看看,但又怕阿执看到她的残腿更加难过,到底还是没提,一直琢磨到半宿,谁知刚要入睡时窗上便多了一个人影,本以为是此刻,结果这人影越看越熟悉,故而有此一问
君竹是我
窗外的人轻声应答
萧墨我睡不着,陪我谈谈心吧
窗外的人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昔日的故友今夜再次坐到了一起,这种感觉是难得的,是久违的
萧墨屋里太闷了,阿执,我想出去
整日卧病于榻的日子对于一个驰骋沙场的人来说是极其痛苦和难熬的,天寒了,她每每想离开这个小院,总是会遭到下人们的极力劝阻,生怕她旧疾未愈又染风寒,即使只在院中小坐一会儿,也要被裹的严实,事实上,这点冷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君竹理解她,也有些自责没有提前跟侍奉的丫鬟们交代好
君竹我推你出去走走
她将她抱到木质轮椅里,又准备了两条毛毯,一条盖腿,一条披肩。就这样,二人在夜深人静时走出了公主府,走到了空旷冷清的街道上,隆冬的风似刀子刮在脸上,灌进衣领,大抵是想讲这两个逆风而上的人穿透,可这种冷对于两个驰骋沙场的女将来说恰到好处,正如那快马扬鞭的恣意。路上有,遇巡夜的士兵,众皆异之,待看清是天执公主之后,便也不觉如何,经过八皇子叛乱之事,再加上君竹之前的名望,人们便觉得天执公主所作所为皆为正义之代表,也有人知道还有另一位女将军伤了腿,每每问起,君竹定会毫不犹豫地向他们介绍萧墨,这个名字自今夜起开始流传于坊间
萧墨你是最知道我当年为何参军的
君竹为的是国泰民安,不让更多的人步你的后尘,走你的老路
君竹提她把话接了下去,她当然知道萧墨的意思,萧墨十岁因战乱与母亲阴阳两隔,逃亡途中碰见人牙子又险些被捉去当奴隶,与难民大部队分离后饥渴交加逃到军营前,而那是君竹也才上任刚一年,还沉浸在失父之悲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相似的身世使君竹感触颇深,便将其编入军中,萧墨没读过书,是君竹教她的
虽只涉猎,却记得一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君竹我是在为你的今后打算
她苦笑一声
萧墨今后?我还哪儿来的今后?
她说这话时看不出什么情绪,大抵是有些悲哀的,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又像是无力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