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再过不久便是第一轮黎明的出现。在无助的夜晚，我饱啜孤独，陷入黑暗中。

我的猫安稳的睡在我的身边，它的呼吸缓慢且有着节奏，肚子一起一伏。我不禁想起我们初见之时。当时的它橘黄的毛发染上泥水，看上去偏褐色，眼睛带着一片浑浊的膜。想起刚刚在超市买的火腿肠，我打开包装轻掰下一小块扔向地面。看那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样子，我蹲下身子去抚摸。它总是躁动不安，还总是喵喵叫，似乎要把声带震破一样。我把它抱在怀中，它扭动着，我没有抱稳，它张开四肢稳稳落下，而我的手赫然出现一道抓痕。

它还是跟着我回了我简陋的屋舍，也不再叫了，只是意犹未尽地舔着刚刚那根火腿肠的包装袋。它可能是饿了。

可是我也很饿。

我的父母已不再人世，我只有靠他们微薄的一点遗产生存下去。他们生前也很困难，在一个房租很便宜的小房子里面活着。其实某种程度来说我应该算是在流浪吧。房子还在，可是我的身边没有人，那怎么能算是家呢？

如今有了一只猫，这无疑是为我本不富裕的生活添上了一个重担。可是如今车水马龙太过喧闹，听不到一只猫的悲伤与祈祷。我把它领回家，也不忍告诉它什么叫流浪。

土豆又开始涨价了。水费也是。这几天暴雨不间断，看起来用碗接一下雨水将就一下就可以了。猫猫的胃口越来越好，看着它在我忧郁时在我的裤腿下面蹭来蹭去，我感觉它的精力也旺盛了许多。它喜欢到处跑动。网络上说猫的世界是模糊的的，我不知我是该悲伤还是该庆幸——它不明白那些极致美好的色彩与自然万物，但我又不愿让它看见我夜晚落下的眼泪。

今天去找工作了。

他们说不收童工，会被罚款的。

我走在街上，想趁着夜色翻几个瓶子，可偏偏每家每户都灯火通明。新年的钟声姗姗来迟，透过窗户的反射，我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举起一个小孩，然后给予深深拥抱。窗帘的遮挡让我无法辨认他们的神情，不过都是快乐的吧。我压下了帽子，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打开了垃圾箱的盖子，扑鼻而来的就是烂叶子和各种垃圾的腐臭。看着那袋垃圾的最顶端的口水泛着光泽，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大致翻看了一下，没有。

在湖边蹲着洗了个手，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回了家。

我还是舍不得扔了它，因为我不能确定它在外面会遇到什么。我没有完整的家，但是对它来说，或许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家。它和我挺像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吃。发霉的面包，过期的火腿肠，其他小孩不要的饼干渣。

可是我听说猫明明是最挑食的。

这天暴雨如注，轰隆隆的雷声让它被吓得躲进了床底。有人问我卖不卖这只猫，看我这么窘迫也养不了它。我有一刻动摇，但我还是拒绝的。我觉得，我不应该把家人当作交易品。

最近的日子越来越苦了，我的钱包逐渐见底。我只有更加节约，一天只吃一个面包或者半个，但我还是会每天去找混的熟的渔贩买一条死鱼。死鱼会便宜很多。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它吃鱼，虽然我也很馋，但是我每次抱着它的时候都感觉它轻飘飘的。

好吧!这条鱼还是给你吃好了！

蚊子和虫总是在我的身上留下脓包，我已经没有钱交水电费了，我只好仍耐。

冬天的白雪飘零，我紧紧裹住单薄的床单，手脚止不住的发抖。猫猫还是安慰地睡在我身边。看着它毛茸茸的身体，我轻轻的把脚放了上去。它也是没察觉到，伸展了一下四肢便又沉沉睡去。

入冬的第二十天，我生了一场病。

我不知道我生了什么病，但是我没有钱去医院。我只有在药店随便选了一些我看上去和治疗我的症状差不多的便宜一点的药对付过去。

我擦了一下鼻涕，就接过了店员姐姐已经给我装好的药。我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都穿着温暖的羽绒服，与我身上的短袖配运动外套截然不同。我把衣领往上拉了拉，一路小跑回了家。

这几天我都有在按时吃药，可是情况没有好转。

我开始流鼻血。

蹲下身子撸猫的时候，我也会突然倒下去。

我最近呼出的气越来越冷了，四肢总是莫名的疼痛。昨晚梦到了我去世很久的父母亲，他们说很想念我。我在他们的怀抱里感受着温热。醒来的时候，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我艰难的坐起身，想去拿笔和纸写些什么。但是刚拿到准备返回的时候，我的头突然一阵眩晕。

“咚——”

……再睁眼的时候，我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只是感觉有一股温热在脸上流淌。

我伸手去触碰，发现是猫猫。

它在舔舐我的脸颊。我的头愈发的沉重，似乎下一刻就要再次倒下。

我不知为何突然会流出泪水。

我想，如果我离开了的话，它是不是又会去流浪。

如果我离开了的话，会有人给它买鱼吗。

如果我离开了的话，会过的比现在好吗。

……

我捡起纸和笔，发现没用多久的笔已经快没墨了。

摔倒的那一刻，突发的灵感又消失殆尽。

但我明白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留下些什么。

……

一个星期后，警察闯入了一间民宅，是房东报的案。据说里面那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已经几个月没交房租了，这几天来敲门也没动静。

推开房间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少女趴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气。

一只干干净净的猫皮紧紧包裹着骨头，也安安静静地躺在少女的身旁，明显是因为太久没进食导致死亡的了。而少女的手里捏着一团纸。

警察把尸体翻了过来，打开了少女的手心。

取出那团纸后，他们打开查看了内容。

上面有几个很大的字。

“我爱我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