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酉时。
江无尘一手撑额,半睁着美眸。
一小厮轻步进来:“先生,殿下传信说呇都一切安好,叫先生放心。”
江无尘清醒过来,欣慰一笑:“那便好。”
“他十五能否赶回?”
小厮大悟:“原来明儿竟是花灯节了?”
江无尘起身,点了烛火:“嗯,毕竟他也是个太子,这样过节还奔波在外,不得委屈了他。”
小厮年纪不过十二三,听了笑着说:“先生可是想殿下了?”
想?江无尘心中一黯,他已经不知想念是什么感觉了。
他面带着笑:“或许吧。”
鸡打了三鸣后,江无尘便醒了。
昨夜或是清夜,他方才还浅眠着,只觉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的面颊。
!
是谁?
他嗅见屋内有阵香气,于是睁开眼。
昨夜他还未熄了烛火便睡着了,但此时蜡烛已经灭了,不远窗旁坐着个人,雪落在他的右肩上,也不曾化掉。
“孤听那小孩说,先生想孤了?”
江无尘微怔,他取了衣物,理穿好后,踏着履起身:“殿下何时回的。”
余朝宗愉悦地回道:“刚回不久。”
“嗯。”江无尘重新点上烛火,“看来宫事没受什么阻挠?”
余朝宗挑了挑眉:“皇帝死了,就是去听个发落,哪有什么阻挠的事,怕先生担心,边赶快了些。”
说罢,余朝宗自个都愣了愣。这话以前他是绝不会说的,储君亦是国君,这种话换做何时他也不会说上半句,怎得这会儿思索也没思索就说了出来。
江无尘心中微微一暖,不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殿下与先帝关系不佳?”
余朝宗面色不变,但微冷了冷,但很快褪了冷淡,神秘一指窗外:“先生看。”
江无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株红梅寒寒挺立在院中,孤雪落在梅枝头上,冷艳绯红,枝上衔着一盏小花灯,颇为好看。
江无尘怔忪半晌,余朝宗看他一笑:“先生觉得如何。”
江无尘望着梅道:“殿下从哪找来的?”
余朝宗也看向了那红梅:“山上的,觉着好看。”
江无尘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花了不少心思。”
“殿下喜欢梅?”
余朝宗没应声,江无尘看他,只见余朝宗望着那梅,目光缱绻:“自小便喜欢。”
江无尘静静听着,只听余朝宗又道:“先生,花灯节快乐。”
江无尘望着他,淡淡一勾那如梅般的唇:“殿下,花灯节快乐。”
愿虽殊途,但弗疏忽。
“大娘先来这儿把脉!”一人招呼道。
人群被大小官员和随从丫头排成三队,依次把脉,抓药。
一桌前雅坐着个一身着白衣,头戴隔纱的男子,一手盖上一层隔布,在一一给来人把脉。
余朝宗一眼便望见了此人,他捅捅江无尘,用下颔一挑:“那是什么人?”
江无尘眯眼一瞧,一时也没记起,道:“不知。”
邵援乐呵呵地朝二人小跑过来:“见过殿下、先生。”
余朝宗又问邵援:“那正把脉着的是何人物?”
邵援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城里的一位官人,会些医术。”
余朝宗道:“就他一人在这,其他医官哪儿去了?”
“这……”邵援一叹,“早跑个干净喽。”
两人心道,这倒是个有胆识的。
“这官人的一双父母是第一轮染上疫病的,熬了几天就熬不住了。这位官人家里头是从商的,继承家中账目后便变卖了一半家财赈灾,如今又不要酬劳自愿帮工,是个好人哪!”
这把脉最是危险,又乏味不已,尝不了什么甜头。
余朝宗出声道:“姓甚名谁。”
邵援回道:“回殿下,是北城屈氏独子屈沐云。”
沐云沐云,好名字。
许是邵援声音太大,屈沐云抬起头,一见是邵援便弯身示了个礼。他迅速扫了余朝宗和江无尘一眼,又俯下身行了个礼。
单单一礼,如沐春风,十里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