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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城你是说，赵明哲找到了你，想要把你抓回去，所以你才动的手？

陈秋雯含着泪摇头：“他不是来抓我的，他是来杀我的。”

据她回忆，赵明哲装成快递，敲开了陈秋雯家的门，一进门他就把陈秋雯往死里掐。求生的本能让陈秋雯奋起反抗，挣扎中拿过桌上的一把水果刀，捅进了赵明哲的身体。

再度回忆起这件事，她仍旧浑身颤抖：“过了很久我才冷静下来，报警——但是他已经死了……已经被我杀死了……”

她再也忍不住，伏着身体呜呜哭泣。

杜城和裴川无声对视，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刻，语言是最苍白乏力的。他们未曾身处她的痛苦，就永远无法真正感同身受。

良久以后，陈秋雯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她仰起头，那张秀气漂亮的脸上满是绝望：“警察同志，我这算是，正当防卫吗？”

杜城和裴川都没有办法回答她。

走出审讯室，裴川就问杜城：

裴川师父，这种情况可以算是正当防卫吗？应该，应该不会算做是防卫过当吧？

杜城看了她一眼，就觉她格外焦虑：

杜城这种情况很难界定，最后还是要看法院的宣判，我们能做的就是找齐证据，还所有人一个公正。

裴川可这很明显就是……

杜城裴川你怎么了？

杜城打断她的话，

杜城只凭她一面之词是不可能定案的，你是个警察，难道连这些最基本的规定都忘了吗？

裴川猛一抬头：

裴川我……

杜城好了，我知道你很同情她。

见裴川眼中蓄上了泪，杜城一时间有些心软，便就收起了方才教训她的模样，

杜城可赵明哲也的的确确是她杀的。你要相信法律，它是公正的。

*****

杜城等家属来了，先做个尸检让他们签字，然后出一份鉴定报告。

杜城刚安排完事宜，正接了个电话，忽然李晗就进来说，外头来了个自称是死者家属的，坚决拒绝解剖。

事实上每个警察最烦的都是这种家属，既然涉及了刑事案件，按照流程都是需要解剖确定死亡原因的。而一旦遇到死活都拒绝解剖的，就需要花费大量口舌去将之说服。

眼见杜城的脾气马上就要上头，沈翊当机立断站起身，道：

沈翊你先去忙吧，我和小裴去看看。

裴川诧异地望着他，心说你没事吧，没看到我刚忙完审讯出来，应该在这儿整理笔录吗？

然而沈翊现在是局里的红人，地位远远超过比他早来几天的裴川。作为还在实习期的新人，裴川当然不好意思当面把拒绝二字说出口，只能叹了口气道：

裴川好。

家属是一个齐刘海高个子的年轻女子，裴川推测可能是赵明哲的妹妹。

她见着尸体的时候简直是一脸不忍直视的形容，只浅浅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问裴川：“我什么时候能领走尸体去火化？”

裴川赵明哲的死涉及刑事案件，根据规定我们必须对他的尸体进行解剖。

“他人都已经死了，就不能好好地走吗？”

虽然对方很是伤感，然裴川却也是寸步不让：

裴川您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还死者一个真相。

沈翊问道：

沈翊请问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啊……裴川歪着头想了想，也不是直系亲属，没有资格拒绝尸检呢。

沈翊那请问他的直系亲属在哪里？

女子垂着眼眸，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道：“在这里。”

裴川觉得自己的三观震碎了。

你说要是但凡带个孩子来，他们都能接受这件事，这现在带着个还没长成型的胚胎，这算几个意思的直系亲属？

沈翊你怀孕了？

“四个月。”

这会儿一直站在一旁不出声的何溶月开口：

何溶月我们理解您的悲痛，但是赵明哲的死牵扯到对嫌疑人的指控，任何的细节都有可能影响到定罪量刑，我们不得不进行解剖。

沈翊又问：

沈翊你难道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吗？

“是被他老婆周云意杀了吧。那天他从家里离开，我知道他去找周云意了。他一直没有回来，我就担心会出事。没想到，会这样。”

从始至终她的表情都很淡然，没有任何的情感起伏波动。裴川一开始以为只是每个人表达悲痛的方式不同，然而细看之下她却发现，女子的眼神中，完完全全是悲悯。

悲悯，怎么会是悲悯？

沈翊你怎么知道他会去找周云意？

女子把手机递给沈翊：“因为一张照片。”

*****

“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跟我说是单身。但是一年多以前，有一次我收拾家的时候，在一本旧杂志里，翻到了他和他老婆的合照，照片的背面还写着结婚纪念日留念。我当时气坏了，我就拿着照片去质问他，但是他大发雷霆，他警告我以后都不许提这个女人。

“他那时候的眼神，还有他的表情，恐怖到我现在都还记得。“

沈翊那赵明哲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是他，是我。”

沈翊的眼神微微一变，快速与裴川队内连线了一下，便又听着陆婷说下去。

“三个月前我发现我怀孕了，我不想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没名没份。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我要找到周云意，我希望她能和赵明哲离婚。

“我也确实从网上找到了她的踪迹，但没想到的是——”

但让陆婷没想到的是，她无意间发现的一张周云意的照片，居然让赵明哲从中看出了端倪。

“他那个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第二天一早他就走了，我知道他去找周云意了。我真后悔，如果不是我非要找周云意，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裴川咬着手指甲听完她的叙述，恍然间眯起双眼：

裴川从照片里看出来的？那张照片能再给我看一下吗？

陆婷把手机递给她。

裴川用共享功能把照片传到自己手机上，拉到最大以便仔细观察。

其他都没什么问题，整张照片背景虚化，光看这张照片所在场景，根本无法得知周云意所在的位置。

她的目光突然落在女子的眼睛上。

瞳孔间依稀能瞧见两个字，虽然有些模糊，但裴川还是很快辨认出来。

丰茂。

北江的确有一处丰茂大厦，也正好就是案发地点。

原来如此，原来赵明哲是通过如此细微的线索，发现了周云意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