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桥塌的消息传来,虞妙仪已踏上西巡之路。当看到传来的信件,虞妙仪摇摇头,程少商自以为做的稳妥,明眼人一瞧那日她的行径便知凶手是谁。说实话,若这样的女娘娶回来,怕是要祸连家族。
只是凌不疑喜欢她,便定会娶她,日后慢慢请博士来教也罢了,不过,虞妙仪还是希望程少商不要磨了豁达潇洒的本性。
御驾行得慢,一路皇帝召见沿途县令,访查民生,询问农桑,亲忙稼穑。表面上太子在京监国,实则一应要件信函都快马送来皇帝手上,经皇帝与随驾的尚书台大臣商议后决定国事。文子端忙得不可开交,一路听政,虞妙仪除走近百姓外,还随身携带笔墨记录一路所见所闻,充作史料。
直到——
“樊昌反了!”
行至兖州,这消息便传来,倒也不算意外,樊昌一事皇帝心中早有数,早已部署控制了局势,皇帝随意感叹几句旧日情分做做样子,随后便有条不紊地安排平叛。
虞妙仪看见清县的公孙县令走出皇帝院内,带上微笑,上前搭话:
“县令忠勇,闻讯来驻跸别院护驾,乃大义也。”
“三皇妃过奖,是臣之本分。”
……
一番客套下来,虞妙仪知道了一个消息:新任滑县县丞程止去了清县,女眷留在李太公庄子上。虞妙仪起了主意,去找了文子端。
“桑夫人是白鹿山山主之女。如今东郡多叛军匪冦,殿下不方便明着接触白鹿山,但妾在白鹿山求过学,听闻此事,心中忧虑,欲带一队人马平叛,不必刻意强调身份,此举也不算突兀吧?”虞妙仪嘴角勾起,又继续道:
“白鹿山一心治学,不涉朝政,但我们卖个好,情分却是在的,行事也方便,总归也不算什么大事,帮帮亦无妨。”
文子端略微沉吟,点头同意了,吩咐虞妙仪多领些人,注意安全。
——
高大的骏马之上,着玄色大氅、身姿颀长挺拔的少年将军高举一把赤凤擎天鎏金戟砍向叛军,天边骄阳高悬,给少年将军镀上一层金光,周围尸横遍地,他依旧坚毅高挺、遗世独立,似林间白雪般亘古深远。
虞妙仪领一队卫队找到李太公庄上时,看见的便是这副情景,她带领人马加入战斗,一会儿便剿灭了叛军,留下几个活口以待审问。
屋内,程少商安排医士给兵卒疗伤,虞妙仪这才想起桑夫人是少商的叔母,与凌不疑见礼之后,去抚慰桑夫人与程娓。虞妙仪并未透露身份,然而桑夫人不是没有见识的寻常妇人,先是觉得此人眼熟,又观虞妙仪气度言谈与领着的卫队,心下有了计较。
虞妙仪进了屋,只见凌不疑脱掉上衣,程少商正为凌不疑拔箭,凌不疑眉目含笑,脖子上却起了青筋。虞妙仪立马转过身子,暗道不该。做姒妇的看小叔子去衣算怎么回事?
“子晟伤势竟这般严重?那樊昌有那样大的本事?”
“劳姒妇挂心,是在滑县救老县令的遗孤时不慎中箭。”
“程老县令的遗孤?可有受伤?我令最好的医士去问诊,切不可慢待功臣之后。”
梁邱兄弟用酒浇着凌不疑的伤口,虞妙仪闻出来了:“这可是上好的陈年佳酿啊!”
梁邱飞笑道:“开年陛下赐下的,从陈王宫中搜出来的,原本留着庆功宴喝呢。”
少商也闻了闻,的确醇香芬芳,不由得感叹浪费。她看向虞妙仪,笑吟吟问“女君如何称呼?”
“叫我衡芷阿姊便是,我认得你,是程少商吧。”
再一看,凌不疑伤口已包扎好,喝了酒缓缓,虞妙仪也讨了半碗。此时,两名士卒拿着兖州地图进来。
凌不疑神色凝重,道:“眼下有数支残兵作乱,某击杀了两批,可还有一支追杀到筱庄便不见了。烦请太公指点,如今东面有羽林虎贲抵挡,他们多半会往哪个方向遁逃?”
李太公一惊,脱口而出:“难道真如程娘子所言,是圣上出了事?”
虞妙仪望着少商,心道还不算太笨,于是问道:“你猜了什么?”
李太公答道:“程小娘子说,有人图谋不轨,先拖延御驾行程,再骤然发难,是以往西这边都无人知晓。”
虞妙仪笑着看着少商,凌不疑顿了顿,继续道:“猜对了一半,的确有人心怀不轨,但陛下早有察觉,不过念着往日情分盼着他能自行悔改。谁知贼子歹毒,一看起事不成,便驱散收拢来的降匪残兵,还散布‘皇帝要斩尽杀绝’的谣言,随即祸首樊昌趁乱逃出。”
李太公想到好容易休养生息数年的乡里又要遭殃,不由得大声惋惜:“陛下也太仁厚了了些,念什么往日情分,乱臣贼子就该立即处置了!”少商亦随声附和。
虞妙仪正了正神色,皇帝的仁厚也是分人的。在乱世厮杀出的帝王有哪个是真仁厚的?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在这个时代,这番话算不得悖逆之言,故而凌不疑未曾制止,而是笑道:“封疆大吏,动一发牵全身。陛下实已制住了大局,不过没料到他们歹毒至此。”
李太公啊了声,一拍大腿:“封疆大吏?是不是咱们州牧作的乱?多亏了咱们郡太守奋力维持,是以才没祸延西面!”
凌不疑嘴角一歪:“不,是你们郡太守受人蛊惑作的乱,兖州州牧忠心护卫君主,奋力平乱,清县以西方才大致无恙。过几日陛下就会昭告天下。”
虞妙仪这才明白少商真实水平了,笑吟吟劝道:“少商妹妹该多看些书了!”一时间房内欢声笑语。
后来分析到叛军该是逃窜到山林间隙以备入蜀,程少商忽道:“将军这几日都在追剿叛军,这才耽误疗伤?”
虞妙仪笑斥:“若是君舅知道了你不顾惜身体,怕也不会允你出来,现在恐怕要给你好一番训斥。”
凌不疑微笑道:“猛虎易屠,群蚁难灭。何况眼看就要开春破土了,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百姓好容易能吃口安生饭,可不能出差错。我从小受训惯了,既然不能顶撞,仔细听着便是了,也不妨事。”